老白鹤歪歪脖子:“哎哟,五年了,连你都结丹了,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谢怀尘默默拔了老白鹤一根头顶红毛。
“嘎!祖宗!君子动口不动手!”老白鹤跳起来,“其实就是有人在这养病!所以变清净了!”
谢怀尘一怔。养病?谁病了?梅晋卿那个大活人还能生病?
“你以为众弟子想下山为什么找你?有资格去城主大会的只有你,恶尸大人和梅晋卿。恶尸大人和你都闭关了五年,梅晋卿近日也不能见客,所以大家只能找你,你这边就热闹了。”
谢怀尘了望着无忧峰朦朦雾气:“所以谁病了?梅晋卿又怎么回事?”
初入天衍宗,梅晋卿明里暗里找过谢怀尘不少茬,但后来他们一起喝朝暮酒,一起在红衣谪仙手下死过一遭,也算是有了交情,是谢怀尘为数不多的好友。
“这个……副宗主下了禁令,不让提。”老白鹤小声嘀咕,“不过你既然这么诚心诚意地问,我也就好心告诉你。病的是小寒峰的沈略,那可是副宗主的亲传弟子,不知怎么,说倒就倒。梅晋卿为了给他寻药居然擅闯藏机阁,被副宗主罚禁闭,一罚就罚到现在……”
谢怀尘听得眼皮直跳,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八卦。
梅晋卿?沈略?
擅闯藏机阁梅晋卿的确做的出来,那个紫衣剑修就算杀到云来峰谢怀尘也觉得正常。但是……沈略?谢怀尘仔细扒拉自己的记忆,总算在识海的小角落回忆起了这个人如其名的人。
好像是那个一天到晚诬陷自己是魔的神棍书生!
怎么回事?这两人性格相差离谱,什么时候还有交情了?
老白鹤看出谢怀尘的疑惑,顶了顶对方的腰。
“老鹤我从不以讹传讹,你要是好奇就去看看,梅小子挺可怜的,已经好几个月不见客了。”
受老白鹤蛊惑,谢怀尘鬼使神差地踏入无忧峰。
无忧峰的确没有往日热闹,来往弟子皆有忧色,山上杏花也凋零不少。山童问了名姓,便领他前往主人住处。山间各处都有居所,梅晋卿就住在山顶灵气最佳的一块宝地上,门庭寥落。
走过游廊,踏上石子漫成的甬路。
“咦,紫金石!”突然老白鹤怪叫一声,低头一啄,从地上啄下一个亮晶晶的小碎石,“居然用价值连城的紫金石铺地,我的乖乖,真有钱!”
谢怀尘不想理这个贪财鬼,随童子绕过前院。
“素泥香?”老白鹤又叫,“一两值千金,他居然用这玩意儿砌墙!”
“千年鸾木?做牌匾?唔……可以……等等,不止是牌匾,好像整座府邸都是鸾木所建!天呐他哪来这么多神木??”
眼看老白鹤叫得越来越欢,谢怀尘不耐地一甩手。
“童子,能不能拜托你把我这只灵宠请出去,我怕它吵到病人。”
“呸呸,谁是灵宠,我才不是那种没用的小崽……等!有话好好说!别拎脖子!”
山童熟练地将老白鹤脖子一拎,翅膀一掐,然后老白鹤就被怏怏带走了,活像只待宰的鸡。
耳根终于清静,谢怀尘步入庭院。院中有浓郁的药香,他正欲敲门,哪知门内传来一阵吵闹声。
“算算算,不准算卦!你知不知道越算你死的越快!”
“就算把身后万年事算的一清二楚又怎样?你又不能活!那些与你无干!”
“说话!药也不喝,话也不说,你是要气死我?”
激烈的争吵声高高低低,全都是梅晋卿一个人在说。谢怀尘正思索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霹雳哐啷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大门倏然打开,梅晋卿背对着门冲里面叫嚷:“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不喝药,我就把药灌进你嘴里!”
说着,转身出门,正和谢怀尘来了个眼对眼。
“呃……”气氛一时尴尬。
梅晋卿看见谢怀尘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徒留谢怀尘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待紫衣剑修走远,谢怀尘进屋,正有一书生坐在屋内,身穿灰色襕衫,平平无奇,周身气息却虚渺空灵。
沈略一抬手,无形的灵力散开,屋中一切摔碎的东西开始恢复原样。桌椅摆正,茶盏复原,苍白的手斟过一盏热茶,淡然的姿态将之前的暴躁气息一扫而空。
“请。”
是对谢怀尘说的。
谢怀尘犹豫了下,还是坐了过去。
“客人来此,晋卿招待不周,我代他赔罪。”沈略端起一杯茶。
谢怀尘一向与这书呆子不合,如今居然被对方请来喝茶,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不过看到对方苍白的脸,他还是不免有些疑问:“听说你病了,什么病?梅师兄居然那么大火气。”
闻言,沈略笑着摇摇头,眉目间尽是无奈之色。
“并非病症。不瞒师弟,我乃夺舍而来,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身魂不稳,甘当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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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四只省略
夺舍?!
沈略短短一句话,吓得谢怀尘差点把手中茶盏摔碎。
夺舍,顾名思义就是外来魂魄侵占他人身躯。因为夺舍刚开始是魔修为了潜入道门研制出的阴邪功法,所以六域一般对夺舍的修士视若蛇蝎,若有哪位师兄弟被夺舍,全派追杀也是常态。
不过谢怀尘自己回七百年前就相当于是夺舍柳厌青,所以沈略此言并没有让他心生恶感,只是震惊,震惊这件事太过突然。
“为何告诉我?梅师兄知道么?”
“他知道,师尊也知道,执事长老们都知道了,想必出关的宗主很快也会看到传讯。”
谢怀尘惊讶:“那你……?”
“宗门打算处决我,只等宗主出关应允。而晋卿为了阻止慎行堂抓我,特意带我来了无忧峰。”沈略无奈叹气,“真是无用之功。”
谢怀尘听得心惊肉跳,只觉自己闭关五年外界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
“你为什么夺舍?”
沈略迟疑半晌,最终还是说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夺了舍。若不是前段日子突然神魂不稳,师尊为我探查,恐怕此生都不会发觉。”
夺舍之人却不知道自己夺了舍,这倒是闻所未闻。
“无忧峰外,大家只知道你生了大病,却并不知详情。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糕。”谢怀尘安慰他。
“我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师尊也会给我留些颜面。处决估计也是私下处决。”沈略却是平静点出事实。
闻言,谢怀尘哑然。
而就在两人沉默之际——
“你们聊够了?”略为不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怀尘转头,正看见梅晋卿抱剑靠在门口。他一身紫衣道袍,端得丰神俊朗,神奕无双。剑眉微微一挑:“以前没见你跟他这么熟,今天怎么还聊上了?”
这话却是对沈略说的。沈略以前对谢怀尘三分不屑七分疏离,今天能坐在一起聊天,就连谢怀尘也觉得不可思议。
“方才算过一卦,他是我的机缘。”沈略却是一本正经指了指桌面,谢怀尘一看,桌面不知何时居然用茶水画了密密麻麻一堆看不懂的符文。
“死中求生,九因一果,我只是随卦而行。”
谢怀尘惊了,这是什么毛病,找人聊天之前还要算卦?
哪知梅晋卿闻言,剑眸蓦地一沉。
“你还算卦?!”
沈略一拂袖,桌面的茶渍瞬间消失无踪。他悠悠倒了一杯茶,往前推至一寸。
“喝口茶,消消气。”
却不知这副淡然模样只会让对方更生气。
梅晋卿进屋,啪地一声,手中剑按在了桌上。那气势好比山寨大哥带着一群小弟找场子。
“喝药,不喝就跟我的清极过几招。”说完他嫌弃地瞥了眼谢怀尘,“还有你,出去出去,那位置是我的,你占什么座?”
谢怀尘撇撇嘴,不跟伤患家属一般计较。他趁着沈略皱眉喝药,自觉从板凳上起来往门外走。结果一出门,天昏地暗,无忧峰的禁制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倏地掀翻,就像狂风掀起一片草皮。
梅晋卿浑身一僵,陡然往外看去。院外狂风大作,乌云四起,骇人的威压正渐渐逼近,无忧峰的禁制一层层溃散。
“这又……怎么了?”谢怀尘震惊地问。
梅晋卿啧了一声:“慎行堂的人,居然这么快。”
话音未落,门外已来了数十黑衣修士,人人神情冷肃,凛然不可侵犯。正中央走出一蓝衣道者,鹤发童颜,剑意如水,周身还残留着未撤去的剑符,正是穆宗玄。
穆宗玄一步踏出,院中禁制倏然破碎。
“沈略,出来。殷老请不动你,为师今日亲自来请。”
殷老是慎行堂长老的名讳,这段日子慎行堂长老隔三差五就来无忧峰抓人。结果梅晋卿仗着无忧峰禁制天下第一,次次把慎行堂的修士打得落花流水,气得殷老跑到副宗主门前告状。穆宗玄无奈,只得亲自过来,亲自把自家徒弟送进慎行堂。
沈略是穆宗玄的亲传弟子,穆宗玄还没落地,他就已感知到师尊的气息。如今穆宗玄大张旗鼓杀至门前,他起身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