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回过神,低头整理掉桌面上的奶茶杯:“没什么。”
老板摇摇头:“不,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如果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
他大概以为陆昕家里又出现了些困难,毕竟除此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了。
陆昕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说:“不是的……不是我家里的事情。”
“唔……”老板做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跃跃欲试地猜测道,“让我猜猜,是学校的事情?还是朋友之间出现了矛盾?”
陆昕想了想,慢慢点点头:“……算是吧。”
老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是不是你和上次来店里那个女孩子闹矛盾了?”
陆昕有些吃惊:“你、你怎么知道是她?”
“那还用猜吗?你来这里工作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你会带人到店里来的。”
陆昕苦笑了一下,说:“的确。”
“怎么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老板双手交叠,严肃地说,“我上学的时候人缘还是不错的!”
陆昕说:“这件事有点复杂,说来话长……”
“没关系,慢慢说。”
陆昕沉思片刻,把事情简略地概括成:自己把受重伤的齐愿捡回了家,经历过这般那般的豪门恩怨,结果后来发现对方有可能是在利用自己。
老板听得心头一惊:“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
陆昕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她又说了一些齐愿帮助自己反抗校园暴力和群体霸凌、家庭道德绑架的事情,听得老板目瞪口呆。
“我觉得她其实对你还不错。”老板说,“又帮你学习,又为你打架,如果说是单纯的利用,未免也太过于好心。”
陆昕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便轻轻地点点头。
“她出生在一个弱肉强食的家庭里,价值观是很奇怪的,所以别人给她的好意,她都觉得是有所图谋。”老板说,“她给予别人的好意,可能在她眼里也就是所谓的利用。”
陆昕垂下眼,静了片刻,说:“我……其实不怕她是利用。”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她付出十分用心,齐愿肯还她一分,就已经很不错。
只是她难免会有不满足的时候。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动物,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东西就更多。
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想拥有齐愿更多的东西。她想明目张胆地拥抱她、亲吻她、诉说一腔三年都未曾脱口而出的爱意。
她为自己的贪心和过多的期待而懊恼,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总是忍不住地去幻想、去等待。
老板作为一个大咧咧的直男,脑回路有些不够用了,迷茫地问:“那你难过些什么呢?”
陆昕笑了笑,说:“我喜欢她。”
老板一脸卧槽:“啊??”
“她可能知道我喜欢她。”陆昕又说。
老板一脸惊悚:“啊???”
他瞠目结舌地说:“朋友,你这题超纲了……这就触及我的知识范围了。”
陆昕叹了口气,用抹布将桌上的奶茶渍仔细地擦干净。她的手脚很勤快,不一会儿就干完了手头上的事情。
老板还沉浸在这场豪门虐恋里,满脸黑人问号。
不过有了一个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发泄口,陆昕的心里好受很多,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垂头继续做事,精神逐渐变好起来,不再容易走神了。
“你和她……”老板想来想去,纠结地说,“说起来蛮复杂,但其实又挺简单的。”
“我感觉她可能只是不开窍而已,或者说,她不敢回应你。”
陆昕手头的动作一顿,问:“为什么?”
“因为她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老板说。
陆昕问:“那有什么办法吗?”
老板试探地看着她:“你跟她打直球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谢谢大家~(转圈圈)
第34章
“直球?”陆昕喃喃地跟着重复了一遍,脸上浮起苦涩的笑容, “直接告诉她, 就能让她意识到了吗?”
老板沉思片刻, 说:“我还有个办法,兵行险招, 效果虽然显著, 但是有可能会翻车……你愿意试试吗?”
陆昕沉默良久后, 缓缓地点点头。
———
临近傍晚时分, 陆昕推开家门。
她手里拎着几袋刚去超市买回来的生菜, 昏黄的斜晖从半开的门缝间漏进来,洒在她垂腰的黑发上,晕开一道蜂蜜似的流光,将白净的侧脸涂上一层浅淡的鹅黄。
齐愿几乎是立刻就转过头来。她孤零零地在沙发上, 整个身子埋在大片阴影里,只有一双漂亮的杏眼在黑暗中朦胧地发亮。
陆昕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不开灯?”她一边说着,一边摁下玄关附近的电灯开关,白亮的灯光瞬间盛满整间小小的客厅。
沙发上蜷缩着的僵尸被突如其来的光晃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说话。
陆昕弯下腰, 从鞋柜里拿出棉拖, 穿好,又把运动鞋整齐地放了回去。她走到桌旁,将手提包搁在椅背上,提着装满菜的塑料袋走进了厨房。
齐愿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被厨房的磨砂玻璃门遮挡,才收回了视线。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迷茫。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了晚饭的时候。陆昕将饭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吃完,放下筷子后,主动地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今天在家怎么样?”她看似平静又无意地问。
齐愿违心地说:“还算不错。”
不错个鬼,一整天都闷在家里,无所事事,非常无聊,而陆昕竟然一条信息也没发过来。
陆昕手里的瓷勺碰在碗沿,发出咣啷响声。她点点头,又说:“那就好。”仿佛一点也没有参透齐愿话语里的不情愿。
饭桌上又重新安静下来。以往她们进餐时都不爱说话,当时觉得理所应当,现在怎么也习惯不来。
陆昕也不再找话题,全程无声地吃完了饭,就猫着腰进厨房去洗碗。
齐愿看着她阻隔在玻璃门后的模糊身影,心里有点憋得慌,又有点不安。
就像是养了一只很温顺的猫,平时黏黏糊糊、又乖又甜,有一天突然就不朝自己撒娇了一样。
白天的时候,她不知道在沙发上孤零零地坐了多久,仿佛一座被石化了的雕塑。五十集的小猪佩奇都放完,无数广告也播过了,新闻联播开始了,她还是坐在那里。
一直到陆昕扭动钥匙的那一刹那,她才像活了过来,重新被赋予了意识和生命。
但是陆昕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发,或是拍拍她的背。
她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身走开了,两人之间仿佛相隔着马里亚纳海沟。
似乎这才是最正常的、属于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但齐愿很不适应,又说不清楚为什么。
她揉了揉眉心,心烦意乱。
陆昕洗完碗出来,僵尸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张漂亮的脸紧紧绷着。
她差点气极反笑:我还没来得及伤心,你就生气起来了?
于是她走过去,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了。
僵尸瞥了她一眼,整张脸看起来更臭了。
陆昕心里好笑,脸上还是平静无波的。她看了看齐愿,故意问:“你怎么了?”
很烦。
齐愿张了张嘴,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回答:“没什么。”
她实在是要面子,自尊心强,一向聪明的脑筋突然开始生锈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挽回局面。
陆昕温和地笑了笑,给她一个台阶下:“你是不是饿了?”
她只是随口问的,没想到对方侧过脸,煞有其事地看着她,说:“是。”
她其实并不饿,只是想要一个正大光明接近陆昕的借口。
陆昕有些无奈,伸手把领口的纽扣弹开,露出细长的颈项,有如一只引颈的雪白天鹅,脆弱又不堪一握。
她的颈侧下方还残留着第一次喂食留下的牙印疤痕。
齐愿突然感觉有些饿了。
她走到人类面前,高大的背影几乎将白炽灯的光芒都掩盖住了。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黑沉沉的双眼中隐隐泛起深红的暗光。
她扶住陆昕的肩膀,缓缓地俯身压下来,红软的舌尖濡湿了那块陈旧疤痕,然后便是熟悉的绵长无尽的痒痛,铺天盖地地吞没了陆昕的神智。
眩晕、刺痛、混乱不堪。
齐愿搂紧她的腰,将犬齿埋得更深,满意地听到人类微弱的呻/吟。
她突然产生一种暴虐的冲动,想要把对方彻底破坏、打碎,将温热的皮肤、汹涌的心跳全部摧毁,让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同类,这样就不必再顾忌他人的目光了。
几分钟后,注意到人类逐渐苍白的脸色,她才停了下来。
陆昕失神地瘫倒在沙发上,双颊潮红,胸膛缓慢地起伏。她看见齐愿从自己的颈间抬起头来,猩红的双眸中有一种残酷而惊心动魄的凶戾。
齐愿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类,尖锐的獠牙还未收回去。一丝鲜血从她的唇边渗出,顺着雪白的下颌蜿蜒地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