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做下一个陆昕。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教学楼,十分熟练地避开学校角落的监控,往小花园方向走去。
课间操时间,远处学校广播里义勇军进行曲的音乐已经奏响了,许多人陆陆续续地下楼前往田径场跑操。此时空空荡荡的花园,即将无声纵容又一场霸凌的发生。
陆昕被甩在姹紫嫣红的花坛边,梳理整齐的马尾已经乱得像鸟窝,校服外套被团成一团,扔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大冬天少了外套的庇护,陆昕的嘴唇很快被冻得发紫,双颊苍白,看上去孱弱而孤独。
“啧,可怜得像条狗似的。”李裳璐一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跪下来,给我道个歉。”
陆昕闭着眼睛,呼吸颤抖,从牙关里硬邦邦地挤出一个字:“不。”
一阵疾风迎面而来。“你他吗的——”
陆昕的眼睫轻轻抖了几下,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随之赶来。她不安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穿着她眼熟的七分校裤,轻轻一脚就把李裳璐踹倒在地上。
眼前高大的黑影宛如一把利剑,锋芒毕露地挡在她面前,然后温柔地收了鞘。大僵尸单膝跪地,将自己的外套扯下来,笨拙地套在陆昕身上。
李裳璐倒在地上,目眦欲裂,满脸不可置信。她身后的几个亲友团,也是纷纷看傻了眼,目瞪口呆。
陆昕无声地笑了起来,危难关头,死去的人竟比活人更温暖。
她靠在齐愿的怀里,轻轻地喘息了几口白雾。
齐愿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地问:“你还好吗?”
“不好。”陆昕拽着她的袖子,撒娇一般地眨着眼睛,“我很痛。”
她说的都是实话,被猛烈撞击的脑后至今还在隐隐作痛。齐愿眼神一寒,宛如凛冬过境一般,她将陆昕扶在花坛上坐好,然后慢慢转过身,冷冷地扫了一眼李裳璐。
李裳璐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宛如被野兽盯上一般,她嗫嚅道:“你、你是谁?!”
齐愿没有理她。她复生后力大无穷,轻轻一下就一只手把李裳璐从地上拽了起来。
嘎吱一声,李裳璐猛地睁大眼睛,她的双臂全部被齐愿反向一扭,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齐愿盯着她的脖子,像盯着一块无用的垃圾,她的瞳孔黑黝黝的,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太阳在她身后,怎样明亮也无法驱散她严寒。
齐愿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慢慢举起来,李裳璐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喊:“救、救我!”
她身边的太妹团伙如梦初醒,纷纷尖叫着一拥而上,然后整齐划一地倒在地上。
一只手解决完了杂鱼,齐愿将目光缓缓对准李裳璐,骤然收紧右手,强烈的压迫感扼住后者的咽喉。李裳璐呼吸骤停,眼白都冒了出来,双颊泛紫,已是强弩之末。而齐愿似乎无动于衷,仍在收紧右手。
陆昕眼看着要闹出人命,脸色大变,赶紧扑上去抱住了她:“别杀了她!!!”
齐愿闻言,双眼闪烁,眼睫如飞鸟振翅一般颤了颤,缓缓得松开了手。
李裳璐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死鱼一样扑腾几下,咳嗽得撕心裂肺。
齐愿把陆昕揽住,前后左右看了看,严肃地说:“还痛不痛?”
“我还好。”陆昕握住她的手,“你不可以杀她。”
齐愿扫了李裳璐一眼,颔首道:“好。”她弯下腰,双手穿过陆昕的双膝,将陆昕打横抱起,“我们走。”
大课间时分,走廊一片安静,齐愿在陆昕的指引下,来到学校医务室。
医务室没有人,陆昕便自己拿了些消毒水,沾了沾棉签,熟练地涂抹在淤青上,阵痛令她时不时地皱起眉,小声吸气。
齐愿站在她身后,解开发绳,将凌乱如蛛网的发丝轻轻分开,她模仿早晨陆昕梳理头发的方式,慢慢地用梳子一下下轻柔地梳了过去。
陆昕把冰毛巾敷在脸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她侧过头向身后的人问道:“你怎么会在小花园啊?”
“闻到了。”齐愿眨眨眼,“你的味道。”
嗯?僵尸原来会有嗅觉的吗?陆昕不安地问:“是什么味儿啊?”
齐愿微微地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很香的,很好吃的味道。”
陆昕闻言,双颊一烫,垂头道:“那、那就好……”幸好不是什么汗臭味脚臭味,不然她当场去世。
齐愿盯着她粉色的耳垂,慢慢地问:“她又打你?”
“你记得李裳璐?”陆昕一怔。齐愿点点头,神色不善:“她一直欺负你。”
“她们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陆昕叹了口气,“你刚刚……没把她的手给打断了吧?”
齐愿道:“骨折而已。”她倒是想折断,但李家来找陆昕的麻烦就糟糕了……谁都不可以迫害她的移动粮仓。
作者有话要说:
谁都不可以迫害她的移动粮仓。
第12章
李裳璐双手骨折,只能每天躺在医院里养病,全班敲锣打鼓、奔走相告,感慨这个恶霸终于有一天自食恶果。
只是令她骨折的人身份神秘,似乎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敢于抗争黑暗势力的英雄究竟是谁。
李裳璐是在把陆昕叫出教室之后受的伤,于是便有人理所应当地把目光投向了她。刘蒙蒙同样很好奇,小声和她咬耳朵:“你终于忍不住,对李裳璐下手啦?”
陆昕埋头补手里的化学作业,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
刘蒙蒙不信:“不是你,那还有谁?大家都看见她拽着你走出教室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陆昕面不改色,“她打了我几下,就转身走了。估计是后来遇到了哪个仇家,被拽着揍了一顿吧。”
刘蒙蒙仔细一想,点点头:“说的也是。”李裳璐平时在学校里横着走路,拳打高一新生,脚踢高三老油条,基本上她看不顺眼的人绝对要冲上去挑衅一番才甘心,活脱脱像个狂犬病患者。
正因如此,她树敌的人也很多,碍于对方家世而不好还击。这一次或许真的有人再也忍不下去她的作风,豁出去反击了。
再加上陆昕也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到能把李裳璐都揍骨折的人,不然她早就被李裳璐暗鲨了。
“哎,天道好轮回啊!”刘蒙蒙眉飞色舞,撞了撞陆昕的肩膀,“今天有几个人去问李裳璐那群小喽啰,听说她们当时被吓得不轻,回答问题都结结巴巴的,竟然也不敢透露到底是哪位勇士为民除害了。”
关于这件事,陆昕在那之后有和齐愿提过,她怕那群不良少女把齐愿的事情都兜出去,那她俩麻烦就大了。
齐愿二话不说,折回去揪住那些瑟瑟发抖的女孩子,威胁她们不许说出去,不然就等着和李裳璐同一间病房。
那群不良少女也都是色厉内荏的人,平时仗着有李大小姐撑腰,四处横行霸道,这下子主心骨一倒,树倒猢狲散,她们连话都不敢多说,惊恐地用力点头,一张脸涨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红。
现在李裳璐住了院,她们也不敢造次了,平时在班里灰溜溜地夹尾巴走,生怕被人乱揍一顿。
陆昕的生活没有这群败类捣乱,也渐渐终于有了一些松懈的时间。
这几天齐愿频繁地往高一跑,跑了几趟之后她觉得齐思身上似乎找不到什么破绽。
他平时无非是邋邋遢遢、心不在焉的上课,一放学就和一大票朋友直奔篮球场,活得相当自在惬意,毫无烦恼。
齐愿观察过他的几个朋友,他和李家一个小公子交往最密切,但两个年龄相仿的二世祖,聊来聊去似乎也就是哪个年段哪个妹子好看、啥时候带我打排位和今天下午球场见之类的话题,毫无新意。
齐思的朋友,大多数也是一些没心没肺的世家子弟,一眼看去就能看得出是金窝里被娇惯长大的孩子,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意气用事、毫无城府。
齐愿观察了几天,最后选择放弃。她倒是不太相信齐思的天真单纯是装出来的,如果他演技真有那么好,那他图什么呢?
在齐思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只能从齐妙身上另寻他处。齐妙平时在当地一所985高校上课,基本上只有会周末回家。
所幸那所高校离高中并不远,只有一站的路程,她可以趁着陆昕上课的时间再去探一探。
中午放学的时候,陆昕和刘蒙蒙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学楼。刘蒙蒙无比兴奋,还在对李裳璐遇袭的事情滔滔不绝,陆昕在她身后安静地听着,偶尔配合地笑一笑。
隆冬时节的阳光照在身上,仿佛整个人骨子里都散发着暖意。
陆昕一边走神,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同桌说话,突然被她撞了一下肩膀,整个人都扑了个趔趄。只听刘蒙蒙在她耳边兴奋地低喊:“那个小姐姐又来了啊啊啊啊!!!”
陆昕莫名地抬起头。
齐愿双手插兜,正站在校门口,细窄的校裤裹在笔直的长腿上,晨光给她又高又瘦的轮廓打上金边。过往的人潮来来回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从她的黑色口罩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