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纪看着她脸上淡淡的微笑,心里有些发麻,她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小声地说:“那我们要怎么办啊?”
夏芩细白的五指轻轻落在小纪头上,宛如蠕动的蜘蛛。她轻柔地抚过小纪的头顶,一字一字地说:“盯着陆昕。既然她呆在陆昕的周围,那就守株待兔,一定能发现她的真面目。”
小纪咽了咽口水,用力地点点头。
陆昕心神不宁地回到座位上,被刘蒙蒙搡了一把。
她满脸抑制不住的八卦:“嚯!夏芩竟然来找你啦?你们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陆陆,你要火了。”刘蒙蒙摇摇头,“夏芩之前吃个梨子都能上贴吧,估计这件事等会也能在贴吧看到了。”
陆昕叹了口气,道:“无所谓。”
她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火不火的问题,而是夏芩来找她的原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夏芩看上去非常温柔,细声细语,倒是她的朋友更具冲击力。但陆昕就是感觉,夏芩这个人莫名的危险,她看上去可能远没有外表那么平易近人。
陆昕顿时有些不安。
中午放了学,她在校门口左顾右盼,没找到齐愿,却等来了不速之客。
留着齐耳短发,衣服皱巴巴的中年女人,贼眉鼠眼地站在校门口,一见到陆昕就扯着嗓门大喊起来:“昕昕呐!”
陆昕脸色大变,袖子里的手蜷缩成一团。
周围的人顿时被这大嗓门吸引目光,纷纷看了过来。中年女人健步如飞地走过来,却被保安拦在门口,她不甘地叫道:“昕昕,姨妈在这儿呢!”
陆昕喘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慢慢走了过去。
如果她当作没看见而转身离去,中年女人一定会大闹学校,在校门口哭着说她不孝。
姨妈见陆昕走过来,便挣脱保安的手,不耐地叫道:“动手动脚做什么,喏,都说我外甥女在这儿呢!”
她眉飞色舞地迎了上去:“昕昕,你怎么不回家?”
回家?等着被你和那个酒鬼姨夫天天使唤吗?
陆昕后退一步:“我都说我已经搬出来了。”
“那怎么行呢?你还这么小,一个人住多不安全。”姨妈乐呵呵地抓住她的胳膊,“跟我回去吧,你姨夫和你表弟可想你了!”
陆昕颤了一下,甩开她的手:“不用了,我以后都不会回去的。”
姨妈瞪大眼睛,目如铜铃,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嫌弃我们家里了?”
她满脸的褶子鲜活地扭动起来,做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我从十六岁那年开始养你,就这么养了个白眼狼?这是什么天理,什么世道啊!”
她假模假样地瘪起嘴,伤心欲绝地拖长了语气:“我养了个白眼狼啊,我不要活了,我还有脸见你妈妈吗?呜呜呜……”
陆昕脸色苍白,冷冷地看着她,纤瘦的脊背像棵覆雪的青松,随时可能被重量压垮。校门口人来人往,纷纷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这是啥情况?”
“不知道啊……这个女的是不是之前贴吧里的那个?”
“哦,那个经常被李裳璐欺负的?”
“今天夏芩还去找她了呢,真是贵圈真乱……”
姨妈一边抹着脸上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揪住陆昕的衣角:“我家门不幸呐,我做错了什么呀,呜呜,我的亲外甥女这么对我!”
她的手宛如铁钳一般死死拽住陆昕,根本无法挣脱。在周围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陆昕站在原地,脸色慢慢灰败下来。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中年女人的衣领,将她猛地甩到了一旁。姨妈摔倒在地上,神色懵逼地看着轻松把吨位一百二的自己提起来的眼前瘦瘦高高的女孩子。
齐愿挡在陆昕身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滚。”
她又背过身,揉了揉自家粮仓的头发,弯着眼睛笑道:“不哭不哭,我来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
陆昕:我还没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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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姨妈大名周美莉,在整个小区属于有名的人物。怎么个有名法呢?上门收水电费、煤气费的,到她家去,一敲门,周美莉问:“谁呀?”
物业人员说:“你家水电费好久没交了吧,啥时候落实一下?”
周美莉把门打开一条缝儿,腆着脸笑:“哎呀,最近手头紧嘛,我家老头生意不景气,孩子吃穿都挺花钱的,下次吧啊!下次有钱我立刻就给你送过去嗷!”
然后哐啷一声,把门给关上了。物业没办法呀,又不能强行破门而入,就只能让她宽限宽限。
不仅如此,她这人喜欢斤斤计较,她惹别人不开心可以,别人惹她就是不行,又喜欢占左邻右舍的小便宜,因此周围的人亲切地称她一声“周扒皮”,纷纷敬而远之。
周美莉活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敢有人把她掀翻在地。广场舞c位之争她总是搏得头筹,一百块钱的东西她能砍到三十,她家的狗往邻居家门口拉粑粑都没人敢说什么,她周美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中年女人顿时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地说:“你是哪来的兔崽子?”
齐愿看也不看她,站在陆昕面前,笑得像枝头第一缕抽条的绿芽,嗅得见春天降临的气息。
她眼角的泪痣和弯弯的眼睛一起颤动,显得格外可爱,陆昕的心也仿佛猛地随之一跳,咚地一声,周围的人群渐渐化作一片漆黑的虚影,淡出视线,只剩下齐愿低首垂眸的笑脸。
“我、我没有哭……”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我不会哭的。”
高一那年她就告诫自己,为周家那群好逸恶劳、坐享其成的人而难过是不值得的。他们的刁钻和蛮横是穷病滋养出来的恶习,自私刻在了骨头里,仿佛喝水啖肉一样自然。
齐愿捧着她的脸颊,像哄小孩子一样鼓励地点点头:“嗯,真棒。”
她侧过头瞥了周美莉一眼,乌黑的瞳孔像刀子一样锐利,见血封喉,寒气凛冽,周美莉像被冻住了一样,怔忡地看着她。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应该具备这样的眼神,这是人直面死亡之后才能拥有的冷漠,目空一切,仿佛万千世事在她眼中如浮云般掠过,经不起任何波澜。
周美莉警铃大作,行走多年的直觉使她本能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善茬儿。她上下打量着齐愿:“你是我外甥女什么人呐?这可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不能乱插手啊!”
齐愿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怎么还不滚?”
中年女人脸一皱,剜心断骨般地大嚎起来:“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你们就是这样尊重长辈的吗?学校就是这样教学生的吗?”
陆昕淡淡地说:“像您这种为老不尊的人,没必要尊重。”
“你!”周美莉怒发冲冠,她没想到一向软弱的陆昕现在竟然也敢反驳了,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她一下子从地上利落地爬起来,伸手拽向陆昕的袖口:“小贱蹄子,你今天说什么也得跟我回去!”
陆昕脸色一变,正想躲开,齐愿却比她更快,一脚蹬了出去,正好踹到她的膝盖上,周美莉一个没站稳,往前摔了个大马趴。
周围立刻传来一阵哄笑声,还有人大声喝彩鼓掌:“打得好!”此时也有不少人看出这个周美莉没什么干货,只会泼妇骂街般的倚老卖老,原地耍赖,因此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大快人心,直呼痛快。
周美莉栽在地上,脑袋摔得一懵,她脂肪含量高,膘肥体壮,基本上没受什么伤,只是脸不小心擦在石头上,破了点皮,她坐起来满脸的泥水,捂着那块擦伤,哭得比六月飞雪还要委屈:“打人啦——救命啊——学生打老人了啊!!!”
陆昕眼见事情不好收场,连忙拽住齐愿,冲她摇了摇头:“我去跟她谈谈。”
她在故作狼狈的中年女人面前蹲下,平静地直视她的眼睛:“姨妈,这周六我会回去的。”
周美莉眼底赤红,洋洋得意:“白眼狼,你可别得意了,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得到你,我赖着你一辈子!”
陆昕怜悯地看着这个女人,她满脸岁月风干后的褶皱,眼袋像鱼目一样突出,颧骨高高的突起,显得刻薄又恶毒,一头短短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完全就是个跳梁小丑。
“我记得我爸妈以前给我留下了一个银行卡吧?”陆昕说道,“卡是不是在你那儿?”
“什么卡?”周美莉警惕地瞪大眼睛,“你在乱说什么东西?没有的事!”
“这周六我去把它拿回来,然后我们就两清吧。”陆昕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美莉还指望陆昕赚钱给自己家当ATM呢,哪里能同意她的话。
“两清?”她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狰狞地咧开嘴角,“你做梦!”
“我明年就十八岁了,按照法律规定,你不会再是我的监护人。”陆昕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之前你给我花的那些学费,我也一点一点慢慢还给你了,以后我们就谁也不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