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楚思贤手中夺过奏折,说:“这奏折里的东西是真是假,贤儿比谁都清楚,可这奏折是谁给朕呈上来的,源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奏折的确是儿臣呈上去的,只是儿臣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皇兄的确做出了卖官鬻爵的事,儿臣若不禀报父皇,大皇兄只怕会一错再错。”楚思源只慌了一瞬,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大错,父皇要责骂自己也是没道理的。他还先发制人,摆出了一副自己是为了父皇与兄长好的样子。
“听你这么说,朕是冤枉你了?”皇帝突然发难,厉声质问,“你敢说你直接将此事写成奏章呈于朕,不是为了让朕重重地惩罚贤儿?朕知道你们素日来爱争个高低之分,可你永远别忘记,你们是亲兄弟,哪里有亲兄弟成日里想着致对方于死地的?”
楚思源在心底冷笑,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是近在眼前的他的父皇,为了这个皇位残害了那么多的手足,如今轮到自己的儿子了,他竟也会说他们是兄弟,手足同心。不过楚思源不敢在此时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垂下头去,说:“父皇教训得极是,儿臣知错,儿臣愿向大皇兄道歉。”说罢,他真的要向楚思贤道歉。
楚思贤却脸色不佳地说:“不必了,我可受不起三皇弟的道歉。”
“你闭嘴!”这一句话,成功让皇帝的矛头对准他,“朕还没跟你算账呢,源儿呈上这奏章的确有些不顾念兄弟之情,你又是怎么一回事?朝廷中如此重要的官位,是可以让你用来买卖的吗?你可知道你卖出去的这些官职,对江山社稷来说有多么重要?”
兜头盖脸一通骂,楚思贤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说:“父皇,儿臣只是一时想不开,儿臣知错,儿臣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
皇帝话锋一转,又说:“如今北疆大捷,朕不想将此事放在朝堂上来说,坏了这大喜之兆,所幸这事也还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朕这一次便饶了你。只是你日后少跟阮培寒来往,做事之前思量着些。”
“儿臣明白,儿臣回去之后便开始闭门思过。”楚思贤忙道,他心里有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父皇现在已经无法忍受舅舅了,这一次不会把所有的罪责都让舅舅顶替了吧?他深知阮培寒是什么人,若当真如此自己还要设法保住他才是,否则难免落到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两个儿子都认错之后,皇帝便打发了他们离开。等人走后,皇帝陷入了深思之中,两个儿子明争暗斗的事他心如明镜,只是以往他觉得他们两个年幼,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件事一出,他才明白两个孩子为了太子之位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在他们双方都羽翼未丰之时剪去一方的羽翼,才不至于让他们两败俱伤。可一个是长,一个是嫡,皇帝心中还真是不好抉择。
“陈福,去将慧儿叫来,就说朕想让她来陪朕下下棋。”许久之后,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
... ...
很快楚慧便来到了御书房,语气轻快地朝皇上行了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本来在提笔写字,听到她的话,抬头笑问:“慧儿今日很开心,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能与父皇下棋,这还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楚慧勾起唇角,“儿臣一听陈公公说,可是连茶都不曾喝完就跑了来。”
“你倒是跟朕一样,成了个小棋痴。”皇帝一下子开了怀,吩咐陈公公,“还不快去摆上棋盘,让朕与慧儿好好下几局。”
“是!”
皇帝老谋深算,楚慧也不遑多让,看他们下棋十分精彩,二人有来有回,一个不会占据太大的优势,而另一个也不会过于劣势。一局终了,皇帝输给了楚慧一子半。
赢了棋,楚慧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将手中的棋子丢尽棋盒中,开口道:“父皇下棋怎么还一副心是满满的样子?儿臣都找不到您叫儿臣来下棋是不是出自真心了。”
“朕当然是真心想与慧儿下棋了,来,我们再来一把。”皇帝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感,他陪着笑脸要与楚慧再下一局。
皇帝伸手要落子,楚慧却拦住了他,说:“父皇想对儿臣说什么便说吧,说过了再下棋也是一样的。省得父皇心中藏了事,下棋都发挥不出应该有的实力。”
‘“...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皇帝终究还是开了口,“朕想问问你,你对贤儿和源儿如何看?”
“父皇可是打算在他二人之中选一位出来立为皇太子?”楚慧一听他的话,便知他是什么意思,也没跟皇帝打哈哈,开口直接问。
楚慧这么说倒让皇帝觉得她态度中立,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朕是有这个打算,你几个皇弟之中唯他二人有这个资格,朕老了,也该立太子了。”
第58章 制衡
“立储乃是国之大事, 父皇来问儿臣岂不是过于儿戏了?”楚慧将手中的棋子重新抛入盒中, “况且两个都是弟弟,父皇觉得儿臣应当如何回答?”
“... ...”皇帝被她的话怼得哑口无言, “慧儿,朕... ...朕问的的确是有些不合适。”
楚慧又说:“不过既然父皇问了, 那儿臣只说说儿臣的观点, 如今父皇正当壮年, 思贤与思源他们两个又都年纪不大,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非凡的才能来, 这才是父皇难以抉择的地方。父皇不如分别指派给他们两个一件政务, 看他二人完成得如何。”
“你说的有道理,容朕再想想看。”皇帝略一沉思, 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楚慧见皇帝听进去了, 勾起唇角,说:“那父皇, 我们再来下棋,这一次您可要专心一些才是。”
“好!”心头难题被楚慧三言两语解决掉,皇帝大喜。他先前称楚慧是个小棋痴, 就像自己一样,这并非虚言。宫中谁都知道皇上好棋, 也善棋,只是他看不上一般人的棋艺,也只有与楚慧下棋的时候才你来我往,不至于实力上碾压。
两个人又连续下了六七局棋, 完全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等到皇帝终于感觉到了几分饿意,一抬头才发现屋子里竟已经点了灯。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慧先皇帝一步问出了口,“是不是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
陈公公忙上前一步,说:“老奴看皇上与殿下下棋下得正上瘾,故而不敢打扰。老奴现在这就去传膳。”
皇帝正要挥手吩咐陈公公下去准备,楚慧却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计划:“陈公公先等一等。”
“怎么?”皇帝疑惑地看向楚慧。
“父皇,您都吃了这么多年御膳房的膳食,怎么着也该吃腻了吧?儿臣前些日子闲着无事,常常出宫去玩,在民间发现了一种独特的吃食,做起来也不难,今日正好有机会,儿臣想做给父皇吃。”
皇帝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他说:“慧儿如今竟然会做饭了,那朕可要见识见识才行。”
楚慧见皇帝答应了,起身去了小厨房。还没有半个时辰,楚慧就端着一个盘子过来,盘子上海扣着一个碗。
“这是什么?”皇帝好奇地问,只有一个盘子,盘子里的是饭还是菜?
楚慧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掀开碗露出了盘子中的几块... ...饼?对,就是几块饼,而且还是糙米面饼,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虽然是女儿亲手做的,可只拿这个给一国之君吃总是有些不妥当的,偏生楚慧不觉得有什么,她上手掰开了其中一块饼,说:“父皇,你尝尝看,儿臣专程在饼中加了你爱吃的枣泥馅。”
皇帝接过了楚慧手中的那块饼,虽然这饼看起来不好吃,可他不忍拂了楚慧的好意:“朕尝一尝。”他咬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这饼皮虽然是糙米制成的,却没有想象中的粗粝之感,馅料也是他喜欢的。“这是什么饼?”
“这个饼没有名字。”楚慧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如果让儿臣为它取名的话,儿臣愿意称其为慈母饼。”
“... ...这有什么解释吗?”
“那一日儿臣出宫游玩,谁知半途下起了大雨,儿臣只好躲进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中只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做了这个饼与热汤请儿臣吃。儿臣一边吃,那老人家一边给儿臣讲故事,她说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年轻力壮,早早地赚钱养家,小儿子养在身边娇惯着长大。两个孩子小时候家里穷,大儿子爱吃红豆饼,小儿子爱吃杏仁饼,那时买不起两种馅料,老人家便只做小儿子爱吃的杏仁饼... ...后来大儿子和小儿子都长大了,小儿子因着自幼被娇惯因此变得自私自利,而长久的偏心也让大儿子对老人生出了仇恨之心,最后两个儿子都不愿意为老人养老,老人只好一个人住在破旧的老宅子里。”楚慧讲了一个不算短的故事,“那老人家端给儿臣的饼是双数,其中红豆饼与杏仁饼各占了一半,她对儿臣说,她现在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的偏心,她如今做饼一定要做成这样,只希望两个孩子能早日明白她的一颗慈母之心,回到她身边。儿臣听了甚是感动,故而将此种饼称之为慈母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