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宛在小巷子走了没多久, 便看到了少年说过的一间有些年头的破屋子。推开了那道布满斑驳旧痕的门,芸宛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清之气, 听说这院子里只住着她要找的那一个人,算算年纪那人今年应当五十有五了,一个老太太孤身一人住在这里,自然热闹不起来。
内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位满头银发、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从屋子里一步一步挪出来,抬起头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芸宛,她问:“来的是一位小公子,不知道你来找老身有何事?”
“我来是要向您老打听一个人。”芸宛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扶住了那老太太。
进了屋子,老太太问:“不知小公子想打听得是谁,要是老身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芸宛便直接说:“实不相瞒,在下想向您老打听的人是宫里的,听说您之前在宫中做女官,那您一定知道安缃长公主吧?”
老太太脸色一变,警惕地看向芸宛:“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打听安缃长公主的事?”
“安缃长公主的事如今在宫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您老当初贴身伺候过安缃长公主,想来知道一些旁人不清楚的事,我才来问问您。”芸宛决定撒一个谎言,“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早已原谅了安缃长公主,如今想着让公主与皇子拜祭一下安缃长公主,几位殿下却对长公主的事一无所知这也不太合适,故而才托了在下前来打扰您老。”
“皇上原谅了殿下?”老太太表现出了十分惊讶的样子,毕竟当初皇上与长公主的关系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因着此事被牵累的宫人不计其数,她便是其中之一。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又说:“皇上终于原谅了长公主殿下,其实当初皇上与长公主殿下的关系好得很,皇上降罪于长公主殿下,或许是因为殿下决意随着顺天部的命常修习什么道法,终身不嫁人... ...”
“什么意思?安缃长公主生前有出家的打算?”芸宛一愣,她现在知道的消息是皇上假意处罚安缃长公主,实则将她囚禁深宫做了自己的禁脔,如果安缃长公主真的早有出家的打算,那皇上这样做岂不是... ...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我们那一批被撵出宫去的人都知道此事。”老太太一边回忆一边说,因此说得极慢,“长公主当时还在自己居住的宫中设了一座道场,专门用来做法事... ...”
老太太讲了许久,芸宛也听了许久,对安缃长公主的了解更多了几分。初时听闻皇上强迫自己的义妹与自己苟合便已经令人震惊,却没想到安缃长公主竟一心要出家,更显得皇上的强迫是那般地——禽兽不如。就是这四个字,尽管皇上是公主的亲生父亲,芸宛还是用了这四个字来形容皇上,他所做的事若传扬出去,绝对是为天下人所不齿的。
听罢了关于安缃长公主的旧事,芸宛劝说老太太离开这处破旧的院子无果,又上街为她买了一个小丫鬟,留下了些银子才离开。老太太不愿离开故居,芸宛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大年纪了孤苦无依,有个小丫头陪伴在身边,即便是伺候得不那么周到,可也还算贴心。
... ...
回到宫中,芸宛将今日所听来的话一一转告于楚慧。其实除了安缃长公主曾有意与命常大人修习道法一事还算有用之外,其余的消息都是她们已经知道的。甚至于那老太太知道的事情还没有她们二人知道得多。
“父皇既然有意要瞒着安缃长公主的事,那知道内情的人大概都已经被处置了,那一批被撵出宫去的宫人怕是什么都不知情的那一批。”尽管此次暗访没什么太大用处,可楚慧却一点儿没有责怪芸宛的意思,相反还抓着她的手安慰她,“你辛苦了。”
“我没什么辛苦的,只是公主,你说既然安缃长公主曾经与命常大人修习道法,那命常大人会不会对她的事情知道的多一些?”芸宛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出宫去找个老嬷嬷问话而已,实在算不上辛苦。
“命常大人啊!”芸宛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若是直接去问那个老头子,他定又要说一些时也命也之类毫无用处的话。这人神神叨叨的,最喜欢说一些谜一样的话。”
“若是如此,那暂时还真的没办法继续再查下去。”
“这也不重要了,你可知今日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楚慧突然转移了话题。
芸宛的注意力果真被吸引过去,她忙问:“什么好消息?”
“楚思贤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与阮培寒联合起来干起了卖官鬻爵的买卖来。”虽说这对她们而言算得上是好消息,可楚慧的语气还是很失望。要知道为官者无论是对皇帝、对国家还是对百姓而言都尤为重要,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卖官的存在,可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吏而已,可楚思贤一个皇子,竟然将一些极为重要的职位明码标价,卖给一些不学无术之徒。
“什么?大皇子殿下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芸宛也是很震惊,“公主要直接将此事告诉皇上?”
“当然不会!”楚慧笑了笑,说,“虽然父皇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但他未必希望我干政,与其过早地引起他的注意,不如把这件事稍微透露给其他人,让他们互相争斗。”
这个其他人自然是楚思源无疑,而今将楚思贤视为死敌的并非是她楚慧,而是楚思源。皇位之争,永远都是最残酷的。
第56章 北疆大捷
北疆。
“军师, 此战大捷的话, 我们就能回京去了!”豫王在莫成路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拍,借此来表达他的喜悦之情。算起来他镇守北疆, 已经有七八年未曾回京,都快忘了京城的夜景是什么样子。
莫成禄也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未曾回京, 来到北疆大营半年之后他便成了人人信服的军师, 这么几年历练下来,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文弱书生,也不像刚来时那般, 豫王一拍就要将他拍倒在地。
“属下在此提前恭贺将军, 此战过后,至少两年之内北疆再无大战, 将军此番回京, 也可多呆些时日。”莫成禄如是说。
豫王大喜,莫成禄这么说, 就代表此战能大捷的可能性很高。莫成禄初来军营,连新兵最基本的训练都跟不上,又因为算是走了后门的缘故, 常常受人排挤。可是短短半年时间,莫成禄便以军师的身份数次为豫王出谋划策, 他天生对军事便有非凡的敏感性,证明了自己。
“回京之后,本将军定会向皇上奏明你的功绩,为你请赏。”豫王又说。
“将军不必如此, 属下乃是将军麾下的军师,为将士们出谋划策是本分。”莫成禄开口却是拒绝的话,“这几年军中战绩都是诸位兄弟们用血汗拼下来的,留下来的人还能领功受赏,可去了的人现在只余下一抔黄土,若是将军真的要为属下请功,属下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 ...”豫王沉默了一瞬,才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么多年来将士们随我出生入死,镇守边关,现在能随我一同回京去受封赏的,可没多少人了。”
这是莫成禄跪在地上,说:“将军,既然将军有意为属下请功,属下愿求将军将这些功劳分给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们,这样他们即便他们再也回不去,但是朝廷多给的抚恤银也能让他们的家人亲眷过得好一些。”
“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份心思,你放心吧,回京之后北疆的情况我会一一禀报给皇上,不会亏待了那些埋骨他乡的兄弟们。”
“那属下先代那些兄弟谢过将军。”莫成禄拱手道。他并非不想要这功劳与赏赐,试问哪一个上了战场的男儿不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态而来?只是这几年他时常收到公主殿下来信,公主殿下视他为心腹,现在殿下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不过在大局未明之前,他尚需收敛。
“好了,你先下去吧,大战估计就在这两三日,今夜睡个好觉,接下来的几天怕是睡不好了。”豫王笑了笑,挥手让他离开。
“属下告退!”
出了豫王的营帐,天色已渐渐变黑,北疆之北,落日最后的余辉撒在地面上,几乎将地面涂成血红色。那片土地上,埋着不知多少战士的尸体。
这样的场景莫成禄几乎每一天都会看到,但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一样感触这样深。假如公主殿下所展望的再没有战争的未来得以实现,那这样的景色便只余下了美,再无荒凉。
... ....
京城。
楚慧想了个法子将楚思贤与阮培寒卖官鬻爵的证据送到了楚思源手中,楚思源果然不负所望,迅速整件事所有的证据搜集在一起,摆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到那些证据之后,沉默了许久,久到陈公公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开了口:“陈福,你说朕这么多年可有亏待过贤儿?”
“皇上是慈父,待几位皇子一向一视同仁。”陈公公可不敢说别的,大皇子殿下无论做错了什么,他也是皇上的儿子。
“慈父?朕自认为朕是个慈父,只是没想到朕的儿子居然还会缺银子,为了区区几千两白银,便将一郡太守的位子给了一个目不识丁之人。”皇帝自嘲地笑了笑,“他可知这一郡太守一年经手的田税财税有多少,一个不知民生为何物的人做了这一郡太守,会搜刮多少民脂民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