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们不是说好了吗?”
容庭芳垂眸看它,眉宇如常,话音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签字画押了吗?就算签了字画了押,我想走,难道他们就能拦得住我分毫?”
“……算了。”胖鸡沉默一瞬,头扎在容庭芳怀里,声音闷闷,却道,“你光明正大而来,凭何做宵小姿态而去。”在它心中,不论是敌是友,容庭芳就该是光明正大昂首挺胸站在众人面前,不管是当年一呼百应大麾翻飞,亦或是如今名不见经传为天下所不识。
“诸位同盟道友。今日我万鹤山庄请大家前来,是有两件事。”白式微高声道,“一件事,想必大家来之前便已获知。魔头容庭芳在小蓬莱余真人手下已伏诛,前些日子我们前往瓦行一探真假,有幸寻得魔头兵器,今日将用镇魂钵将其炼化,以敬效尤,此为其一。”
容庭芳眉心跳了跳。龙骨分明已被他收入囊中,白式微真是有脸口出狂言。
“在请出镇魂钵之前,还有一件事。”白式微看向下方,白子鹤已站在下首,“老夫办这场灵禽大会,也是为了请诸位长辈看一看,我万鹤山庄下任家主。”
什么?
别说其他人很惊讶,就连白子鹤也很惊讶。他自己都不知道白式微会说这番话。先前他们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白子鹤一直认为,白式微重权欲,心深似海,是绝不会轻易将家主之位交出来的。毕竟白子鹤在白家,明着是少家主,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明白,终归是个外人。他自幼起被奉为少庄主,但实际是谁呢,连父母都不知道。
难道白式微想通了,不再把希望寄托于小蓬莱的白绛雨了?
“万鹤山庄自祖辈建起,以驭灵术名满天下。子鹤既为我山庄下任家主,该当获山庄之灵。今日,老夫有幸邀请傅老板一位同道好友在这进行一场比试,若能收伏对方的灵禽——”
“自然承我山庄之灵。”
说罢白式微手朝台下一指,所有人的视线便都凝聚在了容庭芳身上。
胖鸡:“……”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它悄悄啄了一下容庭芳:“喂,你是不是被人耍了?”
容庭芳不动声色:“想耍我的人还未出生。”
“这还不算耍?”胖鸡道,“他当着你的面要你的鸟啊。”
容庭芳:“……”
为什么总感觉被讨要的那只鸟一脸幸灾乐祸,怎么,当他的鸟是这么件好事?
晏不晓大吃一惊,他昨夜在外头练了一夜的剑,今晨才回来,对此事一概不知,立马看向傅怀仁:“发生了何事?你们什么时候和白式微吵架了?他竟然要当众羞辱闻人公子!怀仁,怀仁?”晏不晓摇了摇傅怀仁,“你怎么不说话?”
自听到那句话起,便不曾有所动作的傅怀仁动了动眼。他撑着头,心里有些疲倦,没有直接回答晏不晓的问题,却只问:“不晓。”
“嗯?”
“你的剑够快吗?”
虽不知其意,但晏不晓答道:“快。”
傅怀仁又问:“能载两个人么?”
晏不晓点点头:“三个人也能载得。”
“那就好。”傅怀仁放心了,“等下如果打起来,你带着我先跑。”
晏不晓:“……”
傅怀仁叹了口气:“出尔反尔,夺人所爱。这不是要鸟,这是要命啊。”
若是不跑,怕是钱也没,人也没,傅怀仁也不用等着容庭芳如何寻灵丹妙药救他多活几年好享百年之欢了。说来也是他命不好,若不贪小便宜轻信容庭芳,此刻最多就在愁如何延续生命,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天天提心吊胆,就算是多活一天都算是赚的。
容庭芳淡淡地瞥了白式微一眼,眼神虽平常,却叫人刺骨生寒。他真是好脾气了,从前脾气就算‘好’,如今重新活一回,竟然变更好。好到随便什么人都能骑到他头上。当着他的面扇他巴掌,妄想从他手里抢东西了。
这是苏玄机头一回仔细见着容庭芳,先前在夜里,容庭芳的面容被白子鹤挡了去瞧不分明,且他也并未有兴趣多瞧。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倒不是说脸,而是那种令人心中不愉快的气质和感觉。
郝连凤也奇怪,昨晚把鸡抱走的分明是白子鹤,怎么一转眼又成了容庭芳。莫非他们是一伙儿的不成。但他没有多想,只心中暗道,要论无耻还是白式微。他也只是想偷偷摸摸寻个鸡,甚至要拿紫金葫芦和容庭芳换。这臭不要脸的老头正大光明化抢为降啊。
便听白式微道:“来人,请凤灵!”
底下人皆是浑身一震。
远在犄角旮旯里的丹阳问:“凤灵是什么。”
逍遥子摸着光洁的下巴,给徒弟上课。“万鹤山庄的每任家主都要得到凤灵的认可才能承接家业。白式微将凤灵抬出来,看来是认真的了。”
丹阳略一思索:“凤凰将要绝迹,凤灵从何而来。”
“听闻当年万鹤山庄的祖先曾救过一只凤鸟,凤鸟感恩于心,留下驭灵法典赠予白家祖先,使其建庄至今凭此扬名。它流下的血落下的泪凝结成珠,被白家供奉至今,便是凤灵。据说若诚心祈愿,可召祥瑞凤鸟,不知是真是假,若为真,今日可得见一观了。”
这话实在有些虚假,连丹阳这种三岁孩童都不信,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信以为真的。
逍遥子哎然道:“这是真是假暂不说它,但当年白家先祖的鹤修成人身,确是借了这凤鸟血泪的光。只是那名子童的鹤灵随其主人泣血而去,连那凤鸟血泪一并带走。后来才再没有仙鹤修成人身。”
“不是因为白家家训不得令其过度修行以致人妖不分?”
逍遥子不以为然道:“你听他瞎吹。谁不想有几个鹤灵,还不是生不出来。”
话至这当口,家仆很快应了是,不多时捧出一卷画轴来。容庭芳认得这画轴,正是他的房里看过的那一幅。怎么,白子鹤要拿画中的鸟与他比试么?
画卷徐徐展开,艳彩的大鸟活灵活现,仿佛要振翅飞来。胖鸡聚精会神盯着那幅画卷,没了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良久,它脸色阴沉如雷雨。
郝连凤的脸色也未必好到哪去。
他们是同族,自然见不得同族中凤被固于纸上,却在世人面前炫示。
但见白式微唤了白子鹤前去,取金丝针,一人在白子鹤指间戳了个血洞,挤了滴血在那画上。画上大凤鸟本就色泽艳丽,鲜血融入艳红的羽毛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然而这里多时没有动静,一时叫人摸不着头脑。白子鹤心想,老头子这招对不对啊,别到时出了洋相。他长这么大,从未在山庄内见过什么凤灵啊。拿只仙鹤比比不好吗?
白子鹤心里打着鼓不能打包票。
他是一无所知,场中唯二知情者却脸色阴郁如雷雨。
竟然是血祭。
天凤沉着脸。血祭者,生灵被困,无法进入轮回。凤凰早已不入俗世,他本以为不过是白家借着凤凰的威名,好给自己寻个值得称道的借口——总有人喜欢干这个事。人间的皇帝不也要自命为真龙,却对龙族赶尽杀绝么?没想到白式微竟然用出血祭。
莫不是这白家的传闻竟是真的。他贪图百灵之长,困之为其所用?
寂静的空气中,周围的空气变得焦躁起来,胖鸡有些躁动不安。
容庭芳按住它,忽然精神一凛。
来了!
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逐渐蔓延,胖鸡再按捺不住,挣扎着自容庭芳怀间飞到半空——忽然间天就像是被烈火烧得通明。远方一阵悠长的啼鸣。凤鸣本该清越入耳,这一声却有些凄厉。场中顿起飓风,一时风刮迷眼不能直视。
等容庭芳落下挡风的袖子,却见万鹤山庄的庭院之上不知何时盘旋了一只五彩大凤鸟。它的尾巴艳丽又旖旎,像是彩色的绸缎。凤鸟徐徐落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高傲地如同归来的王将,眸光锐利,是天生的百灵之长,威严夺目。
竟果真是凤凰!
丹阳看了会儿,指了指:“师父,问白式微要这个行不行。”
逍遥子:“……不行哦。”普通点,挑特产的方式普通点。
容庭芳眯起眼,因凤而起的飓风令人衣衫发丝皆如狂舞,他负手而立,迎面望去,丝毫不惧。凤凰——容庭芳勾唇笑了笑。他有多少年未见过凤凰了?自认为祥瑞又怎样,不还是为人所贪婪,意欲染指。可惜了,这只凤凰早不知道死了千八百年,却残留着一丝生灵被压在这画中不得超生。
怪不得他那晚竟被一幅画所蛊惑,做出寻常不会做的事来。
容庭芳看向与凤灵遥遥相对的胖鸡——
“……啧。”
大家都是鸟,差别这么多。光是尾巴都没别人好看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都以为对方会派个青铜。
结果是个王者。
第39章 鸟被吞了
凤凰高傲, 但对同族却极团结,便是窝也要堆在一起。它们能将心比心,一凤鸣而百凤鸣, 如今凤灵声如泣血引颈长歌, 被它所惑, 郝连凤差点都要变回原型与它共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