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仁过了一会儿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容庭芳说,“现在傅老板愿意和我做生意了么?”
傅怀仁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这里能有什么让你看得上的么?”
当然有。
容庭芳岂非一开始就看中了他拥有这些天材地宝的富有,还有——
广而阔的人脉。
一柱香烧了一半。
鲲鹏展翅是一飞万里,天凤不及鲲鹏,只得其中一程。但也已足够。胖鸡负着大大的包袱,穿梭在薄云水雾当中,水汽沾染上它的翅膀,令人清奇。快了,它想,等到了江阳,它便将身上这堆东西全数扔下去。容庭芳想要的明珠既然已经到手,别的东西也不该多加沾染。霸占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损灵寿,它信这个理。就算容庭芳自己不甚在意,胖鸡也不愿意他才出瓦行,就开始干些损灵伤身的勾当。
江阳万鹤山庄因为与蓬莱沾亲带故的关系,行事颇有些介怀,一直以来安安份份地养鸟修身。如今请白子鹤来拍镇魂钵,不知是用于何处。它正在心中沉思,却是忽然一声剑鸣,往后一看,以为根本追不上来的人——竟然就在身后!
……这个混蛋又骗他!
望春楼内,容庭芳舒舒服服地坐在镶着翠玉的椅子上面,捧着温凉正好的茶,当大爷。一柱香烧了半柱时,他打了个喷嚏,大约是有人骂他。但骂他岂非是常事。容庭芳啜了口茶水,余光往旁边一瞟,嗯,还剩下小半柱香。
傅怀仁在一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外头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傅怀仁被惊醒过来。他走出去,一个人踏着一柄剑嗖然而来,行至傅怀仁面前时停下。晏不晓抱着胖鸡跳下剑来,高兴地对傅怀仁道:“它飞得果真快,若不是我的剑更快,倒要追不上它了。这只灵禽确是好物。”
傅怀仁看看胖鸡,又看了看晏不晓,说:“你说得对。”
晏不晓这么高兴,胖鸡高兴吗?
它不高兴。
容庭芳诓它的。
说什么剑修御剑能快到什么地步,它本照着安排好的计划,想偷摸摸拐个弯就把身后的人甩了,结果反而将晏不晓的血性激了出来,硬是要与它一只天凤比谁飞的快。若是它实力正常时,大翅一挥便是五千里,如今它实力大打折扣,只及原来五分之一。竟然愣是没有甩掉晏不晓!
苦了白子鹤。
一人一鸟在比速度。
白瞎了在剑上的他喝了一嘴的风。
下来时人都快被吹傻了。
眼见胖鸡神情郁郁心情不佳,傅怀仁从方才起就被容庭芳惹得很恼火的心情莫名平复了一些。他看着胖鸡道:“不晓是难得的修道奇才,师从世外高人,他的剑,寻常人比不过。”
突然被夸奖,晏不晓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你和它说什么,也听不懂。”
傅怀仁眉一挑,听不懂?倒也不尽然。
胖鸡不愿和小辈置气,它在找容庭芳。
大约是心中有感,晏不晓也想起了容庭芳。他道:“那位小兄弟呢?”
方才被坑的不行的傅怀仁恶意道:“走了。”
走了?
胖鸡几乎要破口而骂。
它振起翅膀飞到一根树枝上,黑豆般的眼睛瞪着傅怀仁。
傅怀仁仿佛能知它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略有些幸灾乐祸,明着是在给晏不晓解释,这话可就不知道说给谁听。“你们才走没多久他就问我要了辆马车,玄阴木千里马,脚程之快此刻怕是早已出了沧水十数八里。”
换句话来说——
“他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鸡鸡,他驴你的。
第21章 水上别情
晏不晓认识傅怀仁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会威胁一只鸟。他摸摸自己的寒霜乌金剑,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因为他明显看到傅怀仁身后冒出来一个人,居高临下,脸透着窗,高深莫测。
“傅老板。”容庭芳伸伸手,便叫胖鸡飞到了他肩上,这才说,“我们约好的事中,并不包括你可以欺负我的鸟。”它是很好欺负,可是大洲有句行话,“打鸟看主人,你听过没有。”
他当然没有像傅怀仁说的一走了之。沧水这么好,傅怀仁这么有钱,又明晃晃地揪着小辫子往他手里送,他为什么要走?他又不像余秋远是个傻子,自然是能对自己好便对自己好一些。还是一条幼龙的时候,容庭芳就深刻的知道一点,实力不够强,便只能沦为他人爪下的饵食。他需要人脉,需要力量,比从前更需要。
傅老板不愧是傅老板,只要你提得出,没有他做不到。
和傅怀仁明约暗定后,容庭芳提出他暂无居所,需要一个住处,最好是温泉,最好水还要活泛。他就被送到了沧水一处庭院。只提着那些金银矿石不错,傅怀仁声也不响叫人装了一大箱送过来。闪闪亮亮的,险些闪瞎胖鸡小眼。
但容庭芳很高兴。
傅怀仁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才适合在世家中间周转生存下去,还生存地□□无缝。傅家在他手上从普通富商到如今沧水望春远近闻名,岂非就是成功。
“鹤兰轩是我的私院,没人会来。”傅怀仁在前面给容庭芳引路,这里的路是青石金路,树是木须藤绕的绿木,半遮半闭,将屋檐隐在房中。有钱真的好,容庭芳默默地记下了这里的布局,等他回到魔界一定也要照着做一个。嗯?魔界的环境好像不适合这种——
但是蓬莱的环境不错。
蹲在他肩上的胖鸡突然脖后一寒。
待进了屋内,傅怀仁道:“公子要的泉眼有了,白家换来的赤金石过会便会有人送来。闻人公子还需要些什么?”
闻人?胖鸡看了容庭芳一眼,闻人又是谁。在它送个货的功夫,傅怀仁和容庭芳的进展已经如此神速,快到他都搞不懂的地步了吗?原来方才,余秋远尚未回来的时候,傅怀仁问起容庭芳姓名,容庭芳不欲多沾染麻烦,信口道:“你可以叫我闻人笑。”
随随便便就将闻人笑的名字给用了。
如今听傅怀仁这么一叫,容庭芳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捞起一个茶壶,细细观赏着上头云雾高远的青山,待察觉肩上胖鸡拿爪子勾他,这才回过神,将茶壶放下说道:“暂时不需要,倘若有需要,自然会和傅老板提。”
傅怀仁点点头,很识趣:“那我先走了。”
傅怀仁一走,满室皆静,从方才起就当一只装饰品的胖鸡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木架似乎本来就是搁鸟的,胖鸡一站正正好好,它的尾巴从上面荡下来,和那绿藤交缠在一处,又是红火又是翠绿,像墙上挂着的那幅丹朱出林图。群山青翠,丹朱拖着艳丽的尾巴,它飞过的地方,都是祥瑞普照,落下缤纷红火一片。
“没什么,他是商人,我和他谈了笔生意而已。”
胖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容庭芳。容庭芳会是一个讨价还价的人?傅怀仁坐拥沧水,容庭芳身无分文,拿什么和人家谈条件,还好饭好水侍候着。怕不是温水煮青蛙,一口吞罢。
“不用你信。”容庭芳愉悦地走到廊边,拉开推门,迎面扑来山清水绿,泉声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灵动的水汽,他深深吸了一口,勾起嘴角。“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水上别情,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他们的家——什么时候是他们,竟然还有家?胖鸡刚心中一动,就见那个愉快的人愉快地回了头并且愉快地摸了摸那颗不夜明珠:“你说好不好?”
——他娘的。这个‘们’指的竟然是一颗珠子。
傅怀仁出鹤兰轩时,晏不晓背着柄剑正在外头等他。他们是一道来的,只是晏不晓没有进去。傅老板有很多房产,有些晏不晓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比如这个鹤兰轩,他也是头一回来。而每到一个新地方,晏不晓就会再感慨一下,他这个朋友是真的有钱。
晏不晓刚数完风吹下的第一百二十片竹叶,问道:“事情办完了?”
傅怀仁白了他一眼:“你是什么运气,出门就给我送来一个□□烦。”
这话说的晏不晓有些委屈。他不过是顺路带个人,谁知道容庭芳就赖在望春楼不走了。但人确实是他载来的,也是他引进门的,晏不晓无话可说。他默不吭声,傅怀仁瞧见了,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把人招过来,揽上对方的肩。
“往后你只管走自己的道,别叫人坑了去了。”
晏不晓道:“那我赶他们走。”
傅怀仁摇摇头。
现在赶什么,容庭芳从踏进会场开始,便卯足了劲布了张网,先网了黑莲万佛,又网了白子鹤。他以为就此结束了,原来最后要网的是他。但若是这笔生意谈的好,谈的到位,傅怀仁倒没什么亏的。这天下间,能一眼就看穿他需要什么的人可不多。他广寻天下至灵物,为多少人寻到想要的东西,却偏偏找不到自己要的。
容庭芳既然说他能给,傅怀仁便信。
胆小怕事犹豫不决,就永远得不到心中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