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不晓既然同意了,容庭芳含笑看向白子鹤:“如何?”
白子鹤陷入了沉默,他暗暗想,有不晓归人晏不晓护着,这桩买卖倒也不亏。何况容庭芳说的不错,走陆路自然少不了别人纠缠,说不定眼下沧水外就有很多人守在那里。但若从天上走就不一样了。他不擅御剑,本来行不通这条路——对方不过是要一颗除了漂亮没什么用的明珠而已。左右一思量,觉得不但不亏,反而还赚了。当下痛快道:“行。”
但白子鹤也打的好主意,未免再与容庭芳纠缠,只将那颗明珠摘下,递到他手中。
“小兄弟如此坦诚以待,那我也大方一些。未免你不信,这颗明珠我便先给了你。东西到了家中后,便不再来信相告了。这回你若帮了我,往后江阳白鹤,你只需说这几个字,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阳白鹤——
傅怀仁看了白子鹤一眼。江阳有个万鹤山庄,当家主人叫白式微,擅养灵鹤,惯会与灵禽交流,借灵宠的灵力疏导自身筋络,自祖宗起颇有成就。听说与蓬莱玉玑峰关系匪浅,是——果真匪浅的匪浅。
容庭芳仿佛不知道白家是做什么的,听了也没甚大反应。只道:“好。”
然后看向胖鸡:“你替他走一趟。” 话至这当口,才反应过来,“你在生气?”
胖鸡:“……”
总算知道问它了?它终于有姓名了?自说自话将它安排好,有什么脸问它气不气?
白子鹤道:“你的灵禽好像不愿意。”
容庭芳冲他点点头,示意道:“稍等。”
随后带着胖鸡走到一边,低声道:“我是在帮你。”
胖鸡歪着脑袋,声音很古怪:“帮我?”
容庭芳低低嗯了一声,一边撸着它的尾羽,一边说:“那堆货品大多是天地灵材,全都交由你,我方才虽然叫晏不晓跟着看护你,可他不过一个剑修,断然飞不过你天生灵禽。你趁他们不注意,将他们甩在身后。到时我们将这些东西瓜分了,岂不是再妙不过?”
“……”胖鸡无语了半晌,“你好无耻。”
“这叫物有所值,怎么能叫无耻。”容庭芳拍拍它,“你倒不想想,这其中的犄龙角,鲛人泪都是从哪得来。那些杀了灵兽获取宝材的人,难道就是端正如风,个个君子?”
他这个话,便是拿胖鸡的种族说文章。同为灵兽,想必胖鸡是能感同身受的。
它果然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胖鸡:无耻厚颜谎话连篇,你还有什么优点?
芳芳:我不好色。
胖鸡:……这是缺点。
第20章 江阳白鹤
胖鸡体型不大,但是它胖。当它背上一堆东西的时候,在外人眼里,那堆货品已经能将它压垮。别说有良心的人,就连傅怀仁都忍不住有些感慨:“还好这次的东西多数小。”
像犄龙角、鲛人泪这种东西,也就指甲盖大小,不然对于体型‘娇小’的胖鸡而言,便如同一座山一样。良心这种东西容庭芳是没有的,在胖鸡勉勉强强飞起来,忽扇了一下翅膀就跃出众人视线后,晏不晓拎起白子鹤就追了上去。
——快到傅怀仁都没能再叮嘱几句。
空中很快没了人影,容庭芳看着默默望着天空的傅怀仁,好心道:“难受吧。”这种满腹话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的感觉。
“……”
傅怀仁横了容庭芳一眼,转身回望春楼。“不及小兄弟。”
容庭芳插着袖子:“我不难受。”他难受什么。他现在最惬意不过。
他跟着傅怀仁,说:“傅老板,我们做笔生意。”
傅怀仁站住脚:“别,我不想和你做生意,做不起。”
容庭芳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傅怀仁冷笑一声:“你故意搅和我的会场,当着白子鹤的面挑衅万佛阁,又借故支走不晓。为的难道不就是和我做生意?这笔生意前调铺得这么长,我人微本小,做不起,也没有兴趣做。”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傅怀仁虽然做的是麻烦的买卖,但是麻烦事他还是能不沾就不沾的。自从容庭芳从晏不晓的剑上下来,他就已经瞧了个清楚,这人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善茬。芸芸众生,包黑心藏祸水的人大有其在,就算是蓬莱,也未必个个风清道骨,都是德高望众的。
容庭芳找傅怀仁为了什么呢?自然不是为了占他便宜。眼看傅怀仁就要进望春楼,容庭芳站住脚,他道:“若我要留你下来,自然是有办法的。”他当然有办法,傅怀仁才是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黑莲万佛砸下的坑还在那里——就在傅怀仁脚边。
“我只不过想请教傅老板几个问题。”
“若我不回答呢?”
容庭芳沉默了一下:“来此之前,我与晏不晓同行了一路。”
“……”傅怀仁转过身,“你对他做了什么?”
“暂时没什么。”容庭芳幽幽道,“毕竟他是一个难得的纯善之人。”
“……”
傅怀仁迅速就想到,晏不晓现在和白子鹤在一起。倘若白子鹤是容庭芳的人呢?又倘若容庭芳引诱白子鹤前去,要占的其实不是他的便宜,而是晏不晓呢?人总是会关心而乱,其实这两种情况都没有,眼下容庭芳即使要害晏不晓,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便宜。可傅怀仁心还是乱了。
他定了定神,心想,就回答些问题也不要紧。
“你想知道什么?”
容庭芳道:“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什么了。”
傅怀仁手里如果有剑,大约很想捅容庭芳一捅。
“可是你执意问我,我便想问傅老板讨要一些东西。”
傅怀仁道:“江阳白鹤已应允你一个承诺,你何不问他去讨。”
“白家当然不如傅老板有钱,江阳白鹤也没有傅老板有面子。”容庭芳微微笑道,“马车这种东西,想必傅老板是不稀奇的。”
马车?
傅怀仁怎么也没想到,容庭芳的要求如此简单。
但是——
“那必须是一辆,外表朴实,内里华美,能抗住别人偷袭的马车。”
“……”
傅怀仁真的很想捅他。
沧水傅老板有没有钱?有。有多少?很多。足够多。说他住的黄金屋都不为过。区区一辆外表朴实内里华美的车,就算先前没有,他也能给你造一辆出来。
容庭芳跟着他站在望春楼后院,一刻钟前,家仆驱了辆马车过来。
马是黑鬃毛白蹄子的踏云,车身是用玄阴木所制的朴实,内里是珠帘璧莹的华美。
“玄阴木坚硬无比,雷击不穿,火烧不透。你走上千里,它也不会出问题。”傅怀仁看向容庭芳,“公子可还满意?”
容庭芳抚摸着车身,感受着它阴凉的触感。雷是能击穿的,三尾银龙的啸吟引来的天雷。火也能烧透,先前在瓦行莫名的真火,就足以烧透任何法器。但这他没必要和傅怀仁提。这显然已是傅怀仁能提供的不错的东西,不能说最好,只能说不错。
在被威胁的情况下,不惊不怒,大方宽容。傅怀仁表现已是不错。
容庭芳道:“多谢傅老板。”侧鬓之下,他脸的轮廓尤为秀气,看得傅怀仁一阵恍惚,隐约觉得对面像一个人,可又不觉得不太可能。因为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即便是没死,应当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傅怀仁定定神,道:“公子满意了?”
满意,相当满意。容庭芳摸着车壁略有些遗憾:“只是还少了点什么。”
“……”
容庭芳从前便是个得了一就要二的性格,和人谈条件时从来是只知一要给了一才知二的,所以别人特别不喜欢他。但是容庭芳活那么大岁数,他不需要人喜欢。只要他实力够强,就算有人不喜欢他,也只能服他,忍气吞声跪他。
傅怀仁道:“先前你没有说缺什么。”
“只是如今恰巧想到了。”容庭芳随意地打量着这四周,人杰地灵,天材地宝应有尽有,还有天下最不敢惹的人相护,倘若拿这里当一个修行之地也是不错的。“少了一味,能让普通人不修仙,也可以长命百岁的药。”
傅怀仁顿时脸色一变,他不但脸色变了,语气也低沉起来。“你们都出去。”说着随手挥退了随身的一些家仆。人走光后,这个一年只开一次的楼里就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寂静。金碧辉煌有人影灯色时,是亮堂的。倘若没了人声,便是一片死寂,像一个金制的牢笼。
“看来公子是个高人。”
容庭芳抚过椅背,勾着嘴角:“只是眼力好,算不得高人。”
傅怀仁却不信了。
他是个普通人,生来胎中带病,家里大夫找了几波,都说他是寿短的。寿短,也修不得道。傅家是大家,江阳白家都不能及,且只得傅怀仁这么一个儿子。傅怀仁能认命吗?他不。认了命,家中产业要让给不知哪里来的旁亲。人生在世,有他舍不得的事。哪里就能这么认命了。
可是至今为止,无人知道这个事。
傅怀仁沉着脸没有说话,容庭芳却随意坐下,只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靠吸取灵力延长生命的,但是天地间,有容就有器。你的筋络不能容纳这些灵力,便如薄纸一般,终有一日会碎裂。那时候药石无医,连救也没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