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逐渐冷静下来的风炎看了云青月一眼,没喝。
云青月神色无一丝动摇:“还请风炎真人明示。”
风炎也不废话,微微眯眼:“你知不知道对于修仙者来说,最危险的是什么?”
“天劫。”
话本子不是白看的。
“具体呢?”
云青月沉思一会儿,摇了摇头:“恕在下才疏学浅。”
要是让苏倾姜楼等人看到此时的云青月,想必震惊无比,桀骜不驯到顶着老家伙们的吐沫星子迎风作案,长歌纵马的越王爷居然还有这么乖乖认不知道的时候。
真是他年龄大了,活出了些人模狗样。
没成想风炎接下来的两个字,直接把这份人模狗样撵成了渣渣,搅碎了云青月所有的冷静。
风炎面色严肃:“情劫。”
云青月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破音了:“什么?!”
风炎皱皱眉——怎么感觉自己听到了“嘣”的一声,莫不是幻听了?
他不知道那是云青月脑子里的弦断掉的声音。
云青月的神情直接崩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风炎此时此刻和他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脑子里“我是予霖的情劫我是予霖的情劫”直接刷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心里好像要炸掉了。
要是孽龙还在想必会嘲笑他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
他突然很想、很想立刻就去找刚刚分开的予霖。
可是下一刻,反应过来“情劫”两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的云青月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风炎就这么习以为常的,旁观着云青月从亢奋变为死一般的沉默。甚至不能说他铁石心肠,有些事他确实是看得太多,从古至今多少先人,甚至他的师兄原航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管怎么用情至深,有些事避无可避,还不如早早挑明……更何况云青月还是个男人。
“……既是情劫,风炎真人怎会知晓是我?”云青月的声音几乎算是挤出来的。
“玄磊在信中和我言明,二十六年前,他意外卜算出了关于予霖的一个‘巍’字,一个‘情’字,只有他和予霖知晓。此前玄磊从未算出过半仙的未来,几十年前宁睿出事时都没有过,严重性,你懂吧?”
云青月叹气:“懂了。”
终于想明白了,为何予霖知晓他是叶巍时,反应会那么大,后来对他的一举一动也有些细微的改变,不是什么和弟子的封号相同,是因为他是叶巍。
大概是个避了二十多年都没避开的人,牵扯着他五百年修为甚至是命。
但想起初见时那人的满身月华,云青月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伤他一分一毫,除非我死,也不会叫他人伤他一下。”
这句话风炎本该觉得可笑,区区凡人说什么大言不惭的话,可他面对着云青月话里的决绝,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本以为是星星之火,没想到已经烧成火灾了。
风炎沉思了一会儿,从乾坤袖里掏出了一叠信递给了云青月。这些信哪怕施加有仙术,一直收藏在乾坤袖里,信纸也已经泛黄了,日子绝对不短了。
“看看吧,这是五百年前……的时候,予霖心中最痛苦的时候写下的。”风炎低声道,“我一直替他保存着,本来不该给你看的,但是也得让你了解一下,我为什么这么着急,予霖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予霖那孩子是心软,他我不管,可要是你看完还能分毫不动摇,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现在就回不归岛,但是——”风炎沉声,“那会让我觉得,你也不过是个自私的蠢货。”
……
星回正在检查司徒和知繁的课业,表面上三个人都正正经经,全心全意,但仔细一看,除了知繁还像模像样的,司徒和星回的心早就飞了,星回不经意间更是快把小狐狸的毛摸出火星子。
“知繁,云叔叔没事吧?师尊没事吧?刚才师尊的脸色好差啊,一句话都不说。”司徒戳了戳知繁。
知繁笔锋一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叩叩。”
下一刻,惴惴不安许久的三个人,突然听见了敲门声,星回一下子弹了起来,跑去开门,看到门外的站着的云青月,终于松了口气:“我的天,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他一看见云青月的脸色,好像水鬼一样,心“咯噔”一下。
小狐狸跑了过来,着急的围着他身边“嗷嗷”叫。
云青月边往里走边还有心情和小狐狸开个玩笑:“你总算是舍得正常叫一回了。”
“别打岔,怎么回事你!”星回急了。
云青月唤来了司徒和知繁:“我有事要和星回说,你们……”
知繁没等他说完,懂事的点了点头,拉着司徒就出去了。
等两人出去,云青月才掩唇咳了两声:“咳,别喝茶了,有酒吗,还能去去寒。”
星回:“喝什么酒,你看你的脸色!”
云青月捏捏眉心,有些疲惫的问道:“星回,我问你,你有化灵之前的记忆吗?”
“没有。”星回摇摇头,“只有一点点被铸造出来时的记忆,但也模糊不清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青月想强撑着笑两声岔开话,但一笑就咳嗽,所幸憋住了:“哦,那你知道你家主人还挑食吗?”
星回满脸“你不要开玩笑”:“怎么可能。我还是先去给你找点你能吃的药,你一脸快死的样子。”
“还是心大啊。”云青月心想。
“别找什么药了,我没事,你记住了,予霖喜欢吃偏酸甜口的菜,不喜欢菜里放一堆葱姜蒜什么的,喜欢面食超过米饭,喜欢喝淡茶不喜欢浓茶因为太苦,专心写字时就分不出其他心思墨会蹭到袖子上……一定要看着冬天让他记得拿手炉,还有我想想,对了,你总是外出吧,所以这些事也要好好叮嘱那俩小的,司徒和知繁都十岁了,很快就长大……”
“不是,你给我等等,怎么磨磨唧唧一副说遗……呸!怎么一副要告别的样子,你不是属狗皮膏药的?!”星回打断了他。
这人怎么回事?而且他说的东西,和主人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的他有的都不知道,这人和他们认识了还不到半年吧?
“不,我确实是来告别的。”云青月轻声道。
……
衡清门因为有结界庇护,任凭外面下了多大的暴风雪,结界内也都只是慢悠悠飘落的小雪花。
予霖站在山崖边,雪花落到他周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阻,直接改变了方向,他身侧有剑气微微显露,观望着一结界之隔,山崖外肆虐的风雪,山中格外强力的风雪,在予霖眼中都能显露出些许天机。
可为什么有些事就是看不清,真的向师尊说的那样,哪怕半仙的力量也还是鞭长莫及?
身后传来了没有掩盖的脚步声,予霖回身,果然看到了云青月。
提了半天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云青月要是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定会觉得某些方面星回和予霖还是很相似的。
他迎上前,才发现云青月身上已经落了不薄的一层积雪了,似乎是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他有护体灵力,不管多大的雪飘到他身侧都会被弹开,可云青月不一样,他一挥手,吹散了云青月身上的积雪,同时青色的灵光在云青月身上闪过,也让雪不会再飘落到他身上。
刚要收手,想问他“怎么没拿伞”,另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云青月握了一下予霖的指尖,动作轻的几乎让予霖感觉不到,云青月察觉予霖冰冷的手指,皱了皱眉,直接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厚披风——那是刚才星回怕他顶着鬼一样的脸色跑出去死在外面给他的,不由分说直接把予霖一裹。
予霖几百年没穿过厚衣服了,还带着云青月体温的披风裹上来,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给我?我有灵力在身,你……”
云青月没应声,两人靠得极近,予霖看到他双眼通红,几乎要盖住那深绿,顿时明白风炎还是说了,连忙道:“有些事并不如师叔所讲,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应付的来,你,你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也不用理会这些,天劫再怎么强硬也抵不过……”
“抵不过什么?一腔真心?”云青月打断了予霖的话,低笑了一声,却没人分的清那到底是笑还是哭,“一腔真心,抵得过我的心上人,让我不用理会他的情劫?”
云青月的话音一落地,予霖只感觉脑海深处有什么轰的炸了。
予霖完全没想过风炎的话怎么说能说出来这种效果:没有什么别的心上人,竟然,竟然是……
云青月:“星回他说我就是心怀不轨,这点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慨窥着真人。”
他现在只感觉气血翻涌,眼前全是虚影,临行前苏倾威胁一般的言语全被他忘了个干净。灰暗仿佛都活了过来,变成了十岁的那个月里唯一能看到的妖魔鬼怪……
只剩下一个人是清晰的。
云青月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予霖的脸,那手竟然并不比他的温热上几分,但热度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他心下一惊,下意识的一把抓住那只手:“云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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