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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夫人是朵花 (糖丢丢)


  一大一小躺在榻上,花辞把枕头推过去些,也要让雪一枕着,小家伙跟花辞脑袋挨在一起突然咯咯笑了,“想不到七百年后这间屋子还会有人住进来。”
  他的声音不大,花辞并没听太清楚,迷迷糊糊揉了揉眼:“什么七百年?”
  雪一却不肯再说了,他把花辞又伸出来的手放回被子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眨了眨,语气天真:“请夫人您一定万寿无疆跟帝君白头到老,一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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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每日清晨推开窗入目的便是漫天风雪,几尺厚的雪层积在屋外,开门都要费好大一番力气。这里的雪,白而轻盈。层峦叠嶂的雪山巍峨连绵,广阔的雪原空无一物,天地具是洁白无痕,好似将彼此的尽头接连在一起。
  花辞之前从未敢想,自己一只花妖竟会在永无春日的极寒之地生存。没有四季轮转,没有昼夜更替,篝火周围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每天缩在被褥里冻得不敢出屋,一般人恐怕早就闷死了,不过花辞却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他从乞灵山出生起就没有双脚,一直扎根在土里寸步难移。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窝着,身边有雪一作伴,而且还离得恩人很近,每天雪一都会找来很多好吃的东西。
  想想貌似比之前日子还要好过许多,就是有点想念白伶了。
  又是一夜,两人窝在屋子里,花辞发现雪一真的是很爱看话本的,身上总是揣着一些纸页泛黄的小本子。看他趴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花辞也忍不住凑过去瞧,却被满篇的黑蚂蚁看晕了头,他不识字的。
  “没人教过夫人吗?”
  雪一从一堆话本里找了几本带图画的给他。花辞摩挲在纸面,摇摇头:“白伶教过我,可是当时记下了没过几天就会忘。”他害羞的敲了敲脑壳,“我记性很坏的。”
  “这无妨,温故而知新,记得慢多温习几遍慢慢也会记住很多。我教你吧夫人。”
  雪一兴致勃勃的教花辞念了几个笔画十分简单的字,还从篝火里寻出一根烧黑的枯枝,让他在地上练习写一写。花辞学得很认真,练得也很仔细,没一会的功夫字写得竟比话本上的还要美上几分。
  这不是很厉害嘛。
  雪一便把花辞刚才的话当做谦虚,可等他验证花辞学习成果的时候,听写的字却没一个对的,不是少了一横就是少了一点。这种字别说七百岁的妖,就是人间三四岁的小娃娃也不至于错成这样。
  看着地上的十个叉,花辞垂着头,简直不好意思看雪一,枉他那么好心教自己,到头来竟一个字也没写对。花辞把地上的字迹拂掉,笑了笑:“算了雪一,你还是念话本给我听吧。”
  花辞趴在枕头上听着,雪一的那些话本讲的竟是些人间的情情爱爱,什么卖油郎跟花魁的故事,公主跟敌国质子的故事,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跟贫苦公子的故事,还有姐夫跟小舅子的故事。
  刚开始听还兴致缺缺,可越到后来越会被故事发展所牵动,好像自己的心也长到了故事里的人身上,随着对方的言行举止,一跳一跳的,时快时慢。
  正讲到最扣人心弦的地方,雪一突然合上话本。
  “夜深寒气重,夫人早些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讲。”
  故事突然中断,花辞还有些缓不过神儿来。
  “我还不困。”他斜眼看着话本的封皮,视线就跟黏在上面一样,求着雪一:“不然把故事说完再睡吧,晚睡几分也不碍事的。”
  雪一趴在床榻上,嘿哟一声,托着下巴咧嘴笑:“记得昨晚还是夫人叫我别看太晚早些休息。”
  花辞被揶揄的红了脸,“……此一时彼一次嘛。”
  求人家讲完的是他,可等雪一讲完之后,花辞却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得稀里哗啦。
  太过分了,皇上怎么能抛弃侍读,最后还抄了他满门呢。
  他这样把雪一也弄得很无措。
  比橘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手在花辞头上轻轻摸了摸,“这是故事啊夫人,都是人胡编乱造做不得数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雪一暗暗决定,以后给花辞念之前都要自己先通读一遍,把苦情悲剧的全都筛去,夫人这柔软的性子,还是比较适合听些浪漫甜美的。
  花辞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拿下去,还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皇帝这么可以这样呢,侍读那么爱他,他都知道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那么无情。要他是侍读的话最后一定心痛死了。
  说到底,也是这几百年他总窝在大山里活的不谙世事,身边的精怪动物都率直纯真,他以为自己投之以木李,人家肯定也会报之以琼玖,却不知这世上更多的却是自私冷漠的人。
  雪一用手帕沾温水给花辞擦脸,“渣男呗。”想了想又奶声奶气的哼唧一声,“帝君也是渣男。”
  花辞听得一愣,不懂小家伙何出此言,却急着先反驳道:“恩人是好人。他三百年前救了我,现在知道我是妖也没有赶我走,还让你陪着我玩,他最好了。”
  “才不好呢,都这么久了他还不来这。”雪一愤愤不平,完全忘了自己是清作府邸的小雪精,清作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撇着嘴抱住花辞晃了晃,“夫人明明很想他的。”
  花辞摸了摸雪一丸子似的小发髻,替清作辩解道:“恩人那么厉害,肯定很忙,他们说天界的神仙都很忙,可能每天都斩妖除魔有很多事要做吧。”说到这花辞忽然提议道:“不然我们明早去望云川上游看他?”
  反正望云川上下游就隔着一条河,当初他们下来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想来两地之间的路也不是很远。他没有脚,只能雪一抱着他去,不过走得再慢半日也是能到的。
  雪一听到花辞要去找清作,却突然变了脸色,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攥得紧紧的,眼睫闪了闪,黑溜溜的大眼睛有些为难的瞄着他。
  “呃……虽然离的很近,但走过去还是很冷的,夫人你身怀有孕这冰天雪地的出门怕是不好,不然还是我去通传帝君叫他来看你吧。”
  不知为何,花辞总感觉雪一现在的模样有些怪怪的,像是焦急又像是害怕,不过出个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正当他想再问几句时,窗外忽然亮起了一抹红色,那颜色忽明忽暗,像极了他在人间见过的红灯笼。
  “那是什么?”
  雪一转过头,正好一道红光透过窗纸闪过,“好像是孔明灯。”他揪着指尖算了算日子,突然啊一声:“今日是人间的上元节,要去河边放灯为亲人祈福的。”
  他们推开窗,整个凡州脊上空被铺满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漫天流萤灼透了苍白的夜空。一道火花,异彩流光,盏盏明灯游移在冰原之上,灯火摇曳,好像每一片雪花都带了温度。
  原来天界的灯都这么漂亮吗。
  花辞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缠在雪一抱他去了望云川河岸,他还是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象,比乞灵山春日时的山花遍野还要美上几分。大批的孔明灯还在顺着望云川的湍急的水流不断向凡州脊顶峰乘风而上,把夹岸的霜雪都映成了暖红色。
  没走到近处花辞就发现,今日的望云川似乎跟那天的有些不同。河面上没了森森寒气,倒是浮着一层氤氲的水雾。两人靠近却瞧见,河里的冰块全都消失了,依稀还能瞧见河底新出了许些绿油油的小水草,细长的叶子,软软的耷在河底的淤泥里。
  要知道凡州脊上可是从来没有生灵的,雪一真怀疑眼前景物是不是幻境,他撸起衣袖朝河底的水草伸出手,指尖刚触及水面,就哇一声惊叫着扑向花辞。
  花辞被他猛地箍住也吓了一跳,伸手抱住小家伙,“怎么了?”
  雪一举着通红的手指泪眼婆娑:“夫人烫,河水好烫。”
  花辞一愣,坐在岸边弯腰试了试水温,竟然是温的。对他来说是温,可对雪一这样惧热的雪精来说肯定就很不好受了。他困惑的皱了皱眉头,那日从上游下来还是满河的冰凌,怎会几日不见水温就升到了这等程度。
  雪一把手按在雪地里,冰敷半晌总算好了许多,不过还麻麻的有些刺痛。经此一事,他是断不敢再靠近望云川了,简直就是口巨大的沸水锅。不过夫人肯定喜欢暖和的地方。
  感受着河面蒸上来的滚滚热气,花辞舒服的眯起眼睛,这感觉让他回忆起在山顶晒太阳的日子,也是这么暖暖的,浑身都懒洋洋的,还有阳光照在叶片上发出的味道。这里的暖气怎么会跟太阳那么像呢。
  他掬起一捧水,要给自己洒点水滋润一下干涸的根系,一根红色的血丝突然顺着指尖缠上来,吓得花辞顿时丢掉手中的水,他跪在地上直起上身叫雪一,却发现大量的红色水流正顺着上游流淌下来。
  “这好像,是血啊。”雪一朝上游望去,想到一种可能,随后却又果断摇了头,“不会的,上游只有帝君住,仙界根本没人能伤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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