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阑靠着身后的铁笼,将剑插在身侧的土壤里, 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论年岁, 我要比你年长三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你父亲, 这天界曾经的帝君, 他先得到了我的母亲, 然后始乱终弃, 把她丢在半泽荒里自生自灭, 最后娶了你的母亲又生下了你。”
清作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仿佛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耸人听闻,好像他就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只是静静听着别人的故事, 无喜无悲。
可是一旁的非闲却听不下去,捡起自己残缺不全的拂尘朝对方砸去, 然而砸的不怎么准,直接砸空扔进了梵天河里。
“闭上你的狗嘴!你别仗着自己长得跟清作有几分相像就冒充他的兄长,先帝君素来痛恨魔族的余党, 怎会倾心于你母亲!”
应阑笑了笑,空洞的眼睛被梵天河中翻腾的水浪映衬的有些深邃。
“是啊,我也觉得不应该,他既然给不了承诺,就不应该去喜欢。可他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要生下我,他知道这些年我活的有多痛苦吗?”
应阑抬起手悬在自己眼睛前,想要触碰,却停在一指远的位置顿了一下,又缓缓放手。
“魅魔不用解释你们也知道,与生俱来就有吸引别人的特质,这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但就算如此,也只对那些心术不正之辈有用,若真是毫无邪念根本就不会被我们诱惑。”
非闲翻了个白眼:“你做这么多铺垫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真的爱过我母亲,还是跟那些**熏心的人一样,只是被她的魅魔血统所魅惑?若是后者我或许还能接受,但若是前者,呵,我只能说他的爱也不过如此。”
非闲看他这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模样,握紧了拳头。虽然他们家跟先帝君交往并不密切,但面他好歹还是见过几次的,先帝君跟先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生前在天界就是一段佳话,现在二位先神为拯救苍生身灭魂陨,竟然还要被这个疯子诋毁。
而且他跟谁说不好,偏偏当着清作的面。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搬弄自己父母的是非,他就是拼死也要弄死这个王八蛋!
可没想到,一直静默不语的清作,这时却突然开了口,而且是一语惊人。
“他确实爱过你母亲,也很喜欢你,可他有不得不与她分别的原因。”
听着平和如常的语气,应阑怔了一下,有些诧异:“你竟然知道这么多?”
清作:“我很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非闲:“……”
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非闲深吸一口气猛然握紧了双手,就听怀里的白伶痛呼一声,睁开眼使劲砸了他一下。
“抓我的手干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
非闲真是太震惊了,他跟清作从小一起长大,竟然从未发现他那幼小的心里揣着这么多心事,先帝君还在的时候,他才多大一点啊。
怪不得从一段时间开始,那个软软甜甜的弟弟突然就不笑了,给他什么都一副索然无趣的样子,变得独来独往,总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看着某处怔怔出神。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世界的某一处还存在着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了吧。
可他身为哥哥,却浑然不知,只当他是为了什么闹情绪。结果之后的几万年,他一直都郁郁寡欢的活着,再也没展露过一次笑颜。
这些年他到底疏忽了多少重要的东西啊。
若不是花辞的出现,那孩子恐怕会一直活在那件事的阴影里难以走出吧。
清作将手里千回收鞘忽然递过去:“你若是觉得不公平,从今以后你来做帝君。天界的一切都归你掌管,你可以不必冒充我的身份,我会跟所有人说明你是我的兄长,先帝君的长子。”
应阑伸手摸了摸他手中的千回,忽然笑起来。
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把帝君之位让给我?你是在可怜我吗?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的自己特别慷慨无私,特别让人感动?”
清作没有反驳,依旧举着千回,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应阑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剑,一下抽出剑刃横在了清作的肩膀上:“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好人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铁笼缓缓降下。应阑将笼子里已经昏迷的小百抱出来,从身上拿出引魂灯,对准了清作。
“那从今以后我来做帝君,你来做十恶不赦的魔神。你若是同意,我就把这孩子放了,如何?”
说着他将抱着孩子的那只手悬空在河面上,只要清作稍有反悔,他就准备放手将小百扔下去。
清作没有迟疑,立刻点了头。
“可以。”
听到他的回答,应阑忽然仰头大笑,手中的千回在清作的脖颈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原本千回的灵识是不允许它做出伤害主之事,可清作将剑递给应阑的一刻,强行封闭了千回中的剑灵,让它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利器。
谁将他拿在手里,谁就是它的主人。
淋漓的鲜血顺着脖颈的伤口蜿蜒而下,染红了雪白的云纹袍,清作却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坚定的看着应阑臂弯里的小百。
在引魂灯中的一团团黑气朝他扑来时,清作正要出手摁住应阑的肩膀抢下孩子,至于他会不会被魔神俯身他已经不管那么多了。可他没想到,一到白影会突然从结界外闯进来。
迎面而来的魔气通通打在了花辞身上,清作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红。
开始时应阑看不见,随后反应过来也红了眼睛,他没想到,花辞竟然能闯入结界中。他想收回手中的引魂灯,可已经来不及了。
花辞头上的月白色发带被魔气冲开,化成了微不可见的齑粉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一头墨色黑发在黑雾中铺散开,像被飓风拂乱的树影婆娑摇摆,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色。
“魔神早就灰飞烟灭了,哪有魂给你招。”
“夜东篱……”
花辞撩开脸上乱飞的头发。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夜东篱早死了,我是花辞。怎么一个个都不听话呢。”
他身上的衣服被风刃割得千疮百孔,渗出不少血迹,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也没多严重。
应阑重重放下了手中的千回,笑得凄凉。
“每次都是你阻止我,上次是,这次也是……我真不懂,你一个魔族人非要学他
们仙族拯救苍生,可到头来你近乎魂飞魄散,又得到了什么?天下没有人相信你,你牺牲自己救他们,他们却巴不得你死,夜东篱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世界之初,本无天地,也没谁规定非得天族才能拯救苍生施恩与人,魔族就要霍乱世间危害苍生。应阑,是你把自己关进了误区走不出,不是这六界,也不是这六界中的所有人。”
应阑挡在自己脸上的手缓缓垂下,面对着夜东篱,可他茫然的眼睛里却是一片虚无,再也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怪不得你会喜欢清作,你们俩实在太像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天界的帝君,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世人还会赞扬歌颂他的功能。可你这么做,只会让世界觉得你十分可笑。年少时我曾游历人间悬壶济世,救过无数人的性命,他们都尊我敬我,可有一天一个驱魔人识破了我的身份,他们纷纷拿起武器对准我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我的身体。你可想过我的心有多痛?”
应阑撕扯开衣襟,指着自己身上各处受伤的地方,看起来密密匝匝,难以计数。
他在笑,可是脸上却不见一丝欢愉。
“我这满身的伤一辈子的痛全都是拜那些我救过医过的人所赐。我也曾跟你一样夜东篱,我相信只要我坚持做一个好人,所有人都不会在乎我魔族人的身份,可是倒头来我发现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就因为我是魔尊人,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即使我做了再多的好事在世人的眼里我还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夜东篱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
“因为不被世人认可,所以你放弃了。”
应阑点点头,嗤笑一声:“对,我放弃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导致这样不公平的结果,就是因为天族是正义的一方,魔族是邪恶的一方,这种观念在世人的观念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就算我们牺牲再多也撼动不了这种偏见。不过无妨,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把这现有的一切通通毁灭了重新建立,新的秩序,新的格局,没有仙族魔族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这样不好吗?”
“平等当然好,可那些被你毁灭的人怎么办?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有这么好的运气死而复生。”
“牺牲在所难免,为了能让更多人能过上平等的生活,他们死得其所。”
花辞看着应阑被黑雾渐渐遮蔽的脸,点点头重复着他的话:“好一个死得其所。应阑,你不是觉得,这世界只要不推翻重建魔族就永无翻身之日吗,那我们现在就打个赌吧,如果我向你证明,就算这个世界不毁灭,我们魔族也可以跟仙族一样堂堂正正做个拯救苍生的英雄,你就交出引魂灯跟小百,就此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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