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作揖，说，先生您好，我叫陈小星，我今年14岁。
小星又说，先生呢？怎么称呼？
老师答，我叫林沐阳。
林沐阳问，小星，你为什么叫我先生？
小星说，因为你好看，与一般的老师都不一样，我不想叫你老师。
朱荣点头，是的，林老师好好看。
朱荣又说，林老师，你可以教小星识字念书吗？
小星不说话，只看着林沐阳。
林沐阳问小星，你想念书吗？
小星说，想。
林沐阳说，那好，明日起，每天晚上六点来这里。
【共和十八年，正月十九，早六点。】
林沐阳一开门就看见小星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林沐阳说，小星，你怎么这么早？
小星说，先生不也这么早？
林沐阳笑，你倒是个鬼灵精，说吧，是不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小星说，一天吃一顿就够了。
林沐阳叹气，来，进屋吧。
林沐阳给小星端上来一个地瓜和一个馒头。
小星把地瓜吃了，将馒头推给林沐阳，林沐阳说现在太早了，他待会儿去学校喝粥，小星问，那我可以把这个拿回家给我爷爷吃吗？
林沐阳说，可以。
【八点】
小星问林沐阳，先生，你要去上课了吧？
林沐阳点头，是的。
小星说，先生对小星放心的话，可以让小星在你这里等你回来吗？
林沐阳点头，可以。
【中午12点】
林沐阳回到住处，发现自己房间变得很干净，桌上一张小纸条，工工整整的写着：先生，未经您允许，我将您的住处清扫了一遍，您的干净衣物我帮您收起来放在床尾，脏衣物我帮您洗干净晾在外面的院子里，其它东西小星没有动，希望不会造成您的困扰，谢谢先生愿意帮助小星，小星晚上六点再过来。
林沐阳觉得，这样的孩子，怎么能是造反派家庭教出来的呢？
从此之后，陈小星每天早上五点会准时到林沐阳住处报到，林沐阳八点之后去学校上课，他便会留下来帮林沐阳做些杂物再离开。
晚上五点再从家中出发过来上课。
【共和二十年，二月初，晚九点。】
小星合上书本，林沐阳说，无事的，我明天没课。
小星摇头，不行，先生的休息时间就是这个时候，我不能让先生休息不好。
小星将所有本子和书籍整理好，放回靠墙的书桌上，对林沐阳鞠躬，说，先生，您好好休息，小星明天早上再来。
小星走之前，林沐阳叫住了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小星摇头，说，谢谢先生，但先生若要送我，你今天可就回不来了。
林沐阳不解。
小星说，我家离先生住的地方有些远。
林沐阳问，多远？
小星说，我走40分钟，朱荣走的话...一个小时20分钟。
林沐阳诧异，那你每天岂不是四点就起了？
小星说，两点。
林沐阳不解，小星说，两点起来去地里干活，然后回家照顾爷爷，给他翻身擦擦身子，嗯，差不多就得出发了。
小星笑了下，说，先生，我想跟您学习，所以，不要说让我早上不要来的这种话，小星会难过的。
林沐阳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来晚一点，我学校的课没那么早的。
小星抱了一下林沐阳，说，先生，你真好。
【共和二十一年，三月十九，晚七点。】
朱荣跟林沐阳说小星早上干活耽误了些时间，过来的时候太着急，在山上摔了。
林沐阳赶到的时候，收获了一份惊喜。
小星捉了许多萤火虫放在小瓶子里，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没有那些亮闪闪的小飞虫瞩目，一条长长的绳子将装了萤火虫的瓶子和大大小小的千纸鹤绑在那些树上，好看极了。
小星拿着一个馒头，上面还插着一根蜡烛。
小星说，先生，生日快乐。
【共和二十一年，六月初七，午后。】
林沐阳去城里买了糖果和巧克力，让朱荣給自己带路，去了小星家里。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小星正在给尿床了的爷爷换衣服擦身子，看见林沐阳，小星挡了一下他的视线，说，阿荣，帮我招呼先生在屋外坐会儿。
20分钟后，小星走了出来。
小星招呼林沐阳和朱荣在屋里坐。
屋子只有一间，吃喝住拉撒几乎都在这里，只是用木门隔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用作厕所。
屋子里没有什么异味，这一点林沐阳并不意外。
林沐阳把那盒糖果和一块巧克力给小星递过去，小星说，谢谢先生。
小星没打开，朱荣问他，你怎么不打开吃？
小星说，我手有点脏。
朱荣说，我喂你。
小星说，你刚刚抠鼻屎了，我看见了。
朱荣急忙去找水洗手。
小星问林沐阳，先生，这是给小星的生日礼物吗？
林沐阳点头，是的。
小星又笑，那先生可以喂一下小星吗？
林沐阳把那块巧克力包装拆了，给小星喂着吃。
小星一口一口吃着，吃得很慢，看着林沐阳吃。
到了林沐阳手边的时候，小星伸了下舌头，在林沐阳指腹轻轻舔了一下，很轻很快的一下。
吃晚饭的时候，林沐阳嘴角沾了一点馒头屑，小星让他别动，小星伸手把那点白色的馒头碎末拿了下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晚七点，朱荣回家了，小星让林沐阳不要走，在他家住，他可以打地铺。
林沐阳拒绝，小星说，也是，怎么能让先生睡地上呢，我真是失礼。
林沐阳没法拒绝了。
小星在林沐阳耳边问，先生，您25了吧？
林沐阳说，嗯。
小星又问，先生有爱人了吗？
林沐阳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有爱人，但是，有未婚妻。
小星哦了一声。
林沐阳解释，是我远房表妹，长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许下了的。
小星问，那先生喜欢她吗？
林沐阳笑，你这么小就知道喜欢不喜欢了？
小星说，先生，过了今天，我就十八岁了。
林沐阳说，那也是小孩儿。
小星突然凑近，说，先生，我不小了。
暗黑一片里，那双眼睛很亮。
静默片刻，林沐阳说，不早了，睡吧。
【翌日，六点。】
林沐阳跟小星道别，小星坚持要送他回去。山间的小路不好走，小星险些滑倒，林沐阳伸手拉了他一把，小星靠在林沐阳怀里，林沐阳想推开小星。
小星说，先生，你的心跳的好快呀。
林沐阳绷着脸说，被你吓的。
小星放开林沐阳，笑着说，先生真是胆小。
【共和二十一年，七月十三。】
小星的爷爷离开了。
朱荣求着父母凑了一点钱，林沐阳出了余下的，丧事一切从简。
下葬后的第二天，小星在家里洗衣服，洗被子，晾好了又洗，反反复复。
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了，又到处找吃的，朱荣在一旁大哭，喊小星，你不要吓我。
林沐阳在小星准备吃带着泥的地瓜的时候，抱住了他。
林沐阳说，小星，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小星说，先生，我没有亲人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林沐阳抱着小星说，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阿荣。
小星一直坐在门前看天上的月亮，朱荣陪了一会儿被父母叫了回去。林沐阳就在旁边陪着。
许久之后，小星说，先生，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林沐阳说，我陪你。
小星问，先生为何对小星这么好？
林沐阳不说话了。
小星笑，先生是不是喜欢小星？
林沐阳还是不说。
小星说，先生，小星好冷，你抱抱小星好不好？
林沐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小星说，先生真是胆小。
【共和二十一年，八月十五，晚八点。】
小星已经一个月没出现了。
中秋节这天，学校放假早，林沐阳正准备睡下了，朱荣来叫他，说小星要见林老师。
朱荣把林沐阳带去了山脚下的一个小茅屋就走了。
林沐阳看见小星拿着一块木板，上面一轮圆圆的月亮，在闪着光。
小星笑着说，今晚的月亮不圆，小星想了好久，终于把月亮给先生摘下来了。
小星走近林沐阳，说，先生，小星希望你永远快乐。
林沐阳走近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萤火虫做的月亮。
林沐阳怔忡片刻，叹气说，万物有灵，你这样残害生灵，是不对的。
小星说，为了先生，什么错我都敢犯，如果这些东西有怨气，冲我来就好了，反正我一个人，没牵没挂的，怕什么。
许久之后，林沐阳说，有人会牵挂你的。
小星问他，先生会牵挂我吗？
林沐阳没回答。
【共和二十一年，大年三十。】
小星拿着酒来找林沐阳，林沐阳没在。
小星以为林沐阳在躲他，就坐在林沐阳门前把那瓶白酒全给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