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萧洗墨皱起眉头,看了无常一眼,又看向岸边的百来号人。
“那不是张家的养子吗?….”有些修士疑惑地出了声,“道友,快过来,同我们共同收了这个魔头!”
“几年前,皇帝给我们机会就除掉他,却侥幸他在三步竹林脱逃。”出声的是个朝廷将士,此时他指挥着身后百名弓箭手,利箭毫无偏差地指向江榭。
萧洗墨没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圈…圈套?”七重似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无常,怒火也在这时涌了上来,仿佛下一秒都会杀过去,“秃驴老子艹….”
“七重。”男人出声打断了他。
那毫无起伏的语气,让七重觉得生吞了块冰。
“无常,你可说过,会护我一辈子?”
无常还没从突然出现的师弟回过神来,冷不防地听见男人这样问他,心突然慌乱几分。
“道友,贫僧并…”
“诸位正道人士,待吾持浮生剑来,屠戮尽赤县大陆。”似乎并不想再听下去,江榭只对岸上的众人淡淡道,拔出傲世便御剑上了空中,从黑雾中出来那一瞬,周身的修为又重新回到了体内,虽然只有少许,倒是足够他从这里离开。
“七重,当次逃兵…我们走。”说罢,黑色的身影竟冲天而上,七重恶狠狠地瞪了眼无常,咬牙切齿地说了声“等着”,立刻跟上了江榭。
“别让这魔头逃了!”为首的修士急忙道,此刻,在场的修士立马结阵,无数条细小的灵流汇聚在一个地方,一圈巨大的光圈在禅武上空凝聚而成,禅武神色一凝用力朝上空,江榭的方向一扔!
视野出现刺眼的光芒,江榭心一凉,就当巨大的光圈快靠近他时,面前突然激起千层水浪,铺天盖地地朝岸边一涌而下,堪比海啸,竟然同那巨大光圈相撞在一起,江榭诧异地回头看,不料被人抓住双肩,更快地御剑而去。
“走。”萧洗墨收起剑,提着七重和江榭两人飞速朝骨岭而去。
江榭有些意外,却依然道了声谢。
“江榭!”
江榭心里猛地一颤。
他…方才喊了他的名字。
心里突然传来一丝莫名的抽痛,让他近乎喘不过气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回头看一眼。
他们对着彼此许下承诺,可没谁是真的做到的,江榭不怪他,因为他早就心知肚明: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42章 自在13
拖住身后百来修士后,萧洗墨乘剑跟上,拉了两人一把,站到了自己的剑身上,果真他们没了力气,修为并非这一时一刻能恢复完全。
“不出所料,魔界应该快被攻进来了,”江榭喃喃道,“我得回去叫元岳准备….不,这一战要赢,很难…”
“大人,无论如何,小的定同您出生入死。”七重慎重道。
“随你,”江榭点头,经生死之海后,也不再纠结七重对他迷一般的狂热,倒是嘲笑萧洗墨道,“萧兄,你这帮我一把,怕是要被他们冠上‘狼狈为奸’的罪名了。”
“无妨,”萧洗墨淡淡道,“那些修仙世家,谁不是只顾自己。弱肉强食的世界,满口为民除害,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的借口,至于道义,早就不存在了。”
当年妖族袭击张家一事,那也是萧洗墨后来才知道。当时正值张砚文大婚之日,张家家主诚邀各大修仙世家,宴席如此盛大,自然会设置严密的防护,且不说安排了多少实力优异的修士把手,光是阵法都足足有几十个,妖族之人就是强攻,里面的人也不可能毫无察觉,唯一的解释就是,在那日所邀请的宾客中出现了内应。
不管当年的真相藏在多深的阴谋之后,萧洗墨也无心追究,他对所谓的道义早已失望,好在天道有眼,把他最重视的人给阴差阳错地给找了回来。
“人之常态...倒也罢了。”江榭不知该做何感想,更可悲的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声音,记得那个人叫自己名字时,似乎听起来有些难过。
无常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竟本性难移,一直窥视浮生剑,欲将赤县陷入一场浩劫之中。
三人一路北上,不过多时,泛黄的树林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沙漠,当江榭看见黄沙中孤独而耸立挺拔的骨厦时,心里涌出一丝安心感,不过很快就随风沙飘散了。
而在高耸入云的骨厦之顶,一位男人百般无聊,这从他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元岳坐在骨椅上,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在这上面养老了,此刻他托腮思考着,为什么魔皇可以如此…
“元岳。”
猝不及防传来的熟悉声音吓了元岳一跳,他急忙站起身,只见方才念叨的魔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正朝自己走来,虽说依然面无表情,但元岳却觉得比以往更冷,至少这个人现在心情很差。
“召集骨厦上下所有魔修至到骨岭门口。此外,把医师请过来一趟。”
“是。”元岳不想触他霉头,丝毫不过问,立刻走进了传送阵。
“萧兄,”江榭坐上骨椅,揉了揉眉心,“那些‘正派’不过多久就会来到这里,如今冥蝶花已得,我将请医师协助你治好张砚文,之后你们三人便去绿洲躲一阵。”
不久前在岸边面对百来修士时,他听到一位朝廷将士所说:‘几年前,皇帝给我们机会就除掉他,却侥幸他在三步竹林脱逃。’便觉得蹊跷,若没猜错,将士所说的那一天正是他魂穿至此的时候。
看是自己要得到浮生剑,朝廷那位已沉不住气了。江榭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行踪是无常向他们暴露的,想必这一出挑拨,定是有那个人的手笔。
至于当时那样说,江榭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无常没必要为了他与修仙界作对。
闻言,萧洗墨不可置信地看了男人一眼,不知又想起什么,随即嘲笑道:
“若不是萧某亲眼所见,没人会知道,原来骨岭的魔皇竟如此重情重义,拔刀相助,照顾子民。说出去至少会让人笑掉大牙。”
江榭:“.….”
“不必了,若是这一仗你输了,我与张砚文多半也不会好过,”萧洗墨慎重道,“今日这一战,请让萧某出手相助。”
江榭一愣,没想到这男人会把张砚文的一事放在一边。
仿佛知道他所想的,萧洗墨淡淡道,“若不是你,我和张砚文或许都活不到现在。救命之恩,在下拔刀相助也是常态。”
“魔皇大人,”不过多久,医师便出现在骨厦顶,见男人面若寒霜,小心翼翼问道,“是出何大事了?”
“一群想要咬死大象蝼蚁罢,”江榭不以为然地说道,从怀里拿出一袋东西递了过去,“九朵够吗?”
医师疑惑地接过来,正要问里面装的是何物,可当她看见紫色的微光从布料中透出来过后,似乎想到什么,不由一惊。
“冥蝶花?!”
医师不敢相信,这人竟真的拿到了。
待医师回过神后,才知道魔皇所说的是救治几年前已病入膏肓,如今正躺在冰棺中的男人,待她明白之后,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三天三夜,便可重塑经脉。”
江榭点了点头,又冷着脸嘱咐道,“这三天之类,没我允许,不可出来。”
医师一愣,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待医师走后,萧洗墨才出声问道,“接下来…”
“从仙渺最西边到这里,至少一刻时间,有人在背后召集众多修士,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况且我才从生死之海出来,内力消耗不少,今日何尝不是替天行道的最好时机,”江榭淡淡地打断道,眼神却尽是平静,看不出有一丝波澜,“元岳那边应该差不多了…跟我来。”
萧洗墨与七重不解,还是跟着男人走进了传送阵。
元岳站在骨岭的门口,面前是几百名魔修,他们皆已待命。魔族之人,面对绝对的权威,自然是服从,可到新任魔皇这里,却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魔皇从容地走来,环视众人,似乎不准备多说什么,言简意赅道:“不过多时,吾将与修仙各界了却恩怨,到时必定会波及到你们…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江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话音刚落,几百魔修却是鸦雀无声,过了很久,依然没有一个魔修选择离开。
江榭皱了皱眉,这时七重对他说道,“大人,上次您任位时,该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一心忠诚,愿跟随您…”
“吾要‘忠诚’有何用?又不能当饭吃。”江榭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走回骨厦。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位魔修斗胆吼了一声:“愿誓死跟随魔皇!”
江榭的脚步一顿。
“愿誓死跟随魔皇! 愿誓死跟随魔皇!…”
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宣誓声,声势之浩大。此刻,江榭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一把火被点燃了。
“罢了,”魔皇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想说什么,不知想起什么,笑了笑,所有的情绪终化为一句:
“护好你们的家。”
魔修们一愣,回答他是无比坚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