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无常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对江榭道,“竟道友有要事在身,贫僧愿尽绵薄之力,有些事...晚说也不迟。”
江榭刚缓解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这和尚是听不懂他话吗?难不成非要让他在脸上写着“别来烦我”这四个大字?
可还没等他向人倾倒自己的怒气,无常轻身一跃,白衣翻飞,坐回了自己船上。
江榭:“......行。”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字,之后便大刀阔斧地坐在了七重旁边,示意萧洗墨离开此地。
船很快就缓缓向前驶开,向着前方又一片黑暗,灯火像撑着命,为他们照亮周遭一方。
不知它还能燃烧多久,也不知冥蝶花究竟在何处,在这使“众生平等”的生死之海,所有的愿望变得渺小而脆弱,尽管如此,江榭依旧无动于衷。倒不是因为他心胸宽广,某个白色的身影,竟让他无暇顾及其危险。
无常的船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侧面,这时江榭突然发现,那船上没有丝毫发光的东西,只有借着手中的提灯,才看得见这艘船。
他...就这样闯进来了?!江榭后知后觉,不禁惊讶地看着无常,一时忘了移开视线。
如果无常是来找他的...黑雾中不见丝毫光亮,修为丧失的情况下,在这片黑暗呆久了,仿佛五感都会丧失,这个人,难道没想过,若是找不到他...
或许是了无修为,江榭觉得自己那摆设似的心肝承受力下降了,在无边际的黑暗中漂泊一时竟然有些后怕,
似乎是感到了一道视线,无常转过头,与江榭对上了眼。
灯火下,僧人的脸显得十分柔和,睫毛、鼻梁、嘴唇投下一片阴影,江榭见那因缺水有些干燥的嘴唇,不自主地想起了那日无常嘶哑的声音:
佛门...再不愿接纳贫僧。
无常见江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便有些许疑惑,正准备开口问他作甚时,眼前的光影突然晃荡几下,一道黑影闪过,这个人便稳稳地落在他的船上。
“啧,”江榭不耐烦地啐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夺过了无常手中的船桨,又自顾自地划起来,对另一船上的两人道,“灯芯未燃尽之前找到冥蝶花,得赶快了。”
众人皆是一愣,可当事人倒若无其事加快划起了桨。
不知小船驶出了多远的距离,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难以回头,仿佛人的身心也快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只靠剩下寥寥无几的灯芯吊着口气,没有人说话,无常答应他,待他解决当前后,再说后事。沉默了有一段时间,江榭心里甚至会无所谓地想,若不能出去,同和尚一起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莫约一刻钟,众人前进在这茫然的黑色中,终于见到了不同寻常的颜色。
“那是...”
只见黑暗的边缘,摇曳着微弱的紫光,却显得格外刺眼,江榭不禁心头一跳,据修士的描述,冥蝶花也是散发出的紫色光芒。
江榭正考虑着冒然前进是否妥当,身侧的小船突然向前加快了行驶的速度,他来不及反应,萧洗墨便将船驶出了几里。
江榭眉头一皱,看来萧洗墨救人心切,已全然顾不上这么多,见叫不住人,只得加紧跟上去。
“那物可是...冥蝶花?”从江榭上船开始便一直沉默的无常出声问道。
“或许吧,得靠近点才见得清楚。”江榭边划边答道,心里却对无常直直问出“冥蝶花”生出一丝疑惑,不过下意识当他见识广泛,倒也没往心里去。
不过多久,几人终于接近那片发光的区域,在不过几尺的距离外,看清了来物。
冥蝶花就如其名,漂浮于海面,伸展的赤紫花瓣微微上翘,如即将展翅的蝴蝶,开于地狱的花朵,此刻如冥界之灯,漂浮于海面之上。
见这诡异的地狱之花,众人一时竟被震住,片刻,见周围无其它异常,便将船驶得更加靠近些,
“萧兄,现不知这花有何异处,一切多加留意。和尚,你来,若事有变立刻回头。”江榭说罢,将手中的船桨递给了他,船已经渐渐靠近了这片紫色花海。
无常伸手接过,没说什么。
小船沿着花海的边缘缓缓移动,江榭这时已经将身子趴在了船角上,准备俯下身摘掉许些。张砚文重塑肉身需九朵冥蝶花,对他完成任务来说,一朵便可。
花已经近在咫尺,江榭朝萧洗墨示意,两人便一同将手伸了下去。
直到手指触碰到一丝柔软,江榭摸索到水下的根|茎处,向上扯了扯,意料之外的是,这根|茎十分的脆弱,不用多少力,就扯了下来。
同一时刻,江榭的脑中响起了电子音:
【恭喜玩家已收集物品——冥蝶花,请玩家再接再厉!】
江榭暗暗松口气,将东西揣进怀里,见萧洗墨那边,也摘下一朵来。
见无花海无生异象,几人便松了警惕,手中的提灯早已奄奄一息,算上返程,容不得他们在此多浪费时间。
萧洗墨固是清楚,加快手中的动作。
片刻不到,莫约十来朵花便收入囊中。
“此地不宜久留,速离。”江榭对几人道。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得到冥蝶花过于轻松,倒让他生出不好的预感,无常闻言也不多问,只是调转船头,朝来时的方向划去。萧洗墨自是不多耽误,放好花之后便紧跟其后。
可就如他所预料一般,当几人预乘船而去时,船身突然晃动起来,江榭暗道不好,下一刻,原本死寂的海面翻腾起浪花,海面下有什么东西正伺机待发,瞄准了打扰它休眠的猎物!
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划桨的速度,尽快脱离此地,可没驶出多少,只听见破水而出的声音,周遭皆是黑暗,看不清究竟为何物,可未知的才是最为恐怖的,江榭将手中的灯抬高几分,这才看清面前的情况,却是让众人一惊。
在他们面前,十几根手臂般粗壮的藤蔓如蛇般灵活地舞动,拦住了去路,根|茎上长满了锋利尖锐的刺,变异藤蔓破海而出,不知它有几尺,手中的灯火只能照亮它的一部分。
饶是江榭再冷静,也不禁起了一身冷汗,他早该知道,地狱之花盛开之妖艳,只是为吸引慕名而来的“猎物”,而他们,现已身处其网中!
空中藤蔓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地抽向他们。江榭眉头紧皱,毫无疑问,别说被那刺打上,若让这些藤蔓将船击破,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无常,快,去七重那儿。”在危机之中,江榭突然出声催促,将手中的灯递给无常。
无常也面色凝重,听江榭一说,愣了片刻,眉头更为紧锁。
“道友是想做甚?”无常这次没有接过江榭手中的提灯,反直直地看着他。
见人没有接过去,一对澄澈的琥珀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江榭不禁脸一抽,现在他们头上正悬着一把刀,容不得他过多解释,于是江榭坦然地回望过去,再次将提灯向前递去,沉声道:“去七重那儿。”
男人沉下脸色时,看起来十分的冷,冷分明是一种感觉,却能在这人脸上体会到。无常见他毫不躲避地看着自己,心里一动,最终还是接过了提灯,微一点头,一跃到了另一艘船上。
“萧兄,朝前面驶过去,莫偏了方向。”江榭只能对无常最后那眼神视若无睹,再不快点可能就来不及了,他忙着对萧洗墨嘱咐道。
闻言,萧洗墨一愣,前面分明是怪物拦路,如何再前进分毫?
无常此时也颇为不解,可就如解答他们的疑惑般,江榭见他安稳上船后,深吸口气,突然将手伸进衣袍中,下一刻,只见熟悉紫色微光在掌心中散开,黑暗之中,竟然显得如此刺眼。
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见原本狂|乱的藤蔓突然一顿,缓缓调整方向,群龙无首的它们若有了目标,毫不犹豫地将猎物围剿杀。
“大人?!”七重惊道,几人顿时明白过来江榭想做什么。无常身体绷紧。瞳孔微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他得回去。
“萧兄,把无常看住了,带他们走。”
男人的话语中无丝毫的慌乱,江榭冷静地说道,见无常欲回来,立将船往侧边划了些许,方才无常过去时,他就有意远离了他们,不能让这些藤蔓牵扯到他们。
萧洗墨对上一双不容置疑而坚定的眼神,不由得沉重地点了点头,将欲再次过去的七重和无常用力扯了回来,两人几步踉跄。
这时,它们终于忍不住出手,几十根藤蔓带着可怖的尖刺朝江榭抽去!
“放开...大人!”七重撞开萧洗墨,他绝不会让姜邪独自一人引开那些藤蔓,而自己乘船扬去,这无疑是对他对姜邪口口声声说的“忠诚”两字的侮辱,可还没等他出声阻止,藤蔓已猛地围剿过去!
七重双臂受了伤,才愈合不久就使猛力,便传来血肉撕裂痛苦,可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邪处于危险而自己无动于衷。萧洗墨仍抓住他,七重心急如焚,用手肘撞了下身后的人。
抓住他的手果然松动几分,七重察觉道,便准备挣脱,不料一下秒更大的力气将拉了过去。萧洗墨将人拖到面前,沉下脸,直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