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场面话谁不会说?更何况,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谁有心思在这跟你扯什么五讲四美八荣八耻的?”
说话的这人,可能是见沈用晦心胸广、气量大,故意挤兑他几句,以图榨取更多利益。
沈用晦没有被激怒,依旧是那副平心静气的模样,“说到底,我不必跟你保证什么。做决定是你们的事,是生是死,也是你们的事。”
这是实话。
陈诚道:“我们需要商量。”
“好。”
说完,他招呼袁彬起身离开。
推门而出的时候,他略一迟疑,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并不落在任何与会人员身上,而是看向坐在旁边的,一个宅男模样、神色木讷的男生。
这个男生可能是充当助理角色,整场会议除了给二人倒了杯水之外,一直坐在一边拿纸笔记东西。
几乎没有人过多注意这个小虾米,除了沈用晦之外。
“怎么了?”袁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沈用晦直接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助理的身上。
小助理一时成为众人焦点,倒也并不惊慌,依旧一副规规矩矩的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叫王嘉树。”
“芝兰玉树,德才兼备,不要辜负父母给你取的名字。”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室惊疑不定的神情。
待两人回到车上,袁彬忍不住抓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认真的?你是认真的??真的要护送这些人回到部队???”
“自然是认真的。”
“学校这么多人不可能找到足够车辆的,这么大批人一起出发只能靠两条腿走!你知道这会耽误多少时间?队长,沈用晦,沈卓!你知道你这是放弃了什么吗?直升机后天就飞了,他们有的是贵客要载,绝不会多等你一刻钟!你知道错失后天,将有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到首都吗?”
沈用晦:“我明白的,圆子,这是我个人的选择。今晚你就先离开吧,到首都等我。”
“我靠,我怎么可能抛下兄弟不管?你丫别想把我甩开。”袁彬大力地拍拍他肩,“算了,反正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回的……其实我倒觉得,你何必如此执着于回去?咱俩在外边找个安全区逍遥度日,多自在。”
“趁大乱之前,回去了结旧事。”沈用晦轻轻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谢了,兄弟。”
“丫跟我客气……”
*
很快,沈用晦他们又跟那个叫王嘉树的小助理相遇了。
这一回,是在教工区的公寓楼下。
袁彬已经坐在车里守株待兔很久了,这栋楼才终于出现这一点点人气,惹得他急忙精神振奋起来。
“嘿,哎。”他把副驾驶假寐的沈用晦戳起来,“来人了来人了,嘿,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叫什么树的。”
“王嘉树,他也姓王。”沈用晦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他可能是王教授的儿子。”
“儿子?怕不是孙子吧?王教授可六十多岁了。”
“听说,是老来得子。”
“那也不能啊,王教授可是现在最专业的古兵器专家,他家收藏的开刃刀剑,不说一间房也得有一面墙。他儿子随便拿几把送出去,交换物资也好做人情也好,都不至于混成个打杂的啊。”
“你以为人家是在打杂,说不定他是在实现梦想呢?”
“沃日,”袁彬嘴张得能吞一头蓝鲸,“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笑话了?”
沈用晦开门下车,走到王嘉树的面前。
小助理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意外,很快又恢复成了死板乏味的样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王中则先生的儿子?”
这下,王嘉树是真的吃惊了,“你们二位是来找我父亲的?”
沈用晦点点头,“冒昧打扰,先说声对不起。王中则先生是当世最著名、最权威的古文化专家,在古兵器这方面尤有建树,我们慕名而来。”
王嘉树了然,“抱歉,我父亲一生痴爱古兵,家中收藏虽多,每一件都是他心头之好,不便外借。”
袁彬上前一步道:“王小先生,不如先看一下我们带来的物资?我们是带着诚意前来的,相信不会辱没名刀名剑应有的价值。”
“不必了,你们请回吧。”他说完便要上楼。
袁彬急道:“我们没有恶意,但是恕我直言,身外之物再如何喜爱珍视,都是带不走的。你们一群人很快就要大迁移了吧?到时候王老一生心血、一屋子的神兵利刃,要置于何处?”
王嘉树的脚步停了下来。
袁彬即忙趁热打铁,“依我看,既然是开刃的利器,一直收藏在屋子里岂不浪费?为什么不让它出鞘见血,发挥应有价值呢?我们用物资跟你交换,我们保证可以让这批武器不被埋没,你们也能换到安逸的生活,何乐不为?爱好再笃,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难道不是生活更重要吗?”
见前面人没反应,他只得继续道:“这样,不如让我们见见王老先生,让我们去说服他怎么样?或者你们需要什么物资?粮食、工具、药品,我们都可以换。”
“父亲已经不在了,你们见不了他。”王嘉树终于转过身来,“你说,可以用药品跟我交换?”
“是的是的,伤药,消炎药,感冒药等等等等,我们都有!”
他们一路扫光了全市的医院,作为指挥官,自然能分得不少战利品,可以说最不缺的就是药了。
没想到王嘉树却问:“有安眠药吗?”
袁彬一呆,“什么?”
“安眠药。”
这个还真没有。
他们的药品不是像严昭著扫荡仓库那样,无差别收取所有物资得来的,而是将物资收拢后,分门别类进行分发的。又不失眠,拿安眠药做什么?
“你,你有失眠症?”袁彬试探地说。
王嘉树并不多言,“你们可以用安眠药换我的刀剑,两大瓶,换两把。”
“这,不能……”
“就这样。换不换?”
袁彬还想说道说道,沈用晦拍拍他的肩,上前答应道:“给我们点时间,我们出去现找。”
“可以。”王嘉树同意。
于是二人不再磨蹭,直接上车扬长而去。
车尾带起了纷纷扬扬的黄尘,黄尘消散后,露出王嘉树那张面无血色的蜡黄脸,他似是痴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眸空洞,也不知出神出到哪了。
过了好半天,早春冷风带得他打了一个激灵,他如梦方醒,匆匆回身上楼。
没走几步,却见前面楼道阴影里,幽幽地现出一个身影。
严昭著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楼扶梯拐角处,两手插在裤兜里,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安眠药?我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第20章 辜负
严昭著明天就要离开,已经决定了同行的有高寒和齐东晁。高寒是因为家在z市到s市的必经之路上,齐东晁则是去哪都行。他们本来也想问问康衡,奈何一天过去了,都没见到那人的影子。
他原本是回来找林念的,询问她究竟有何打算。
没想到她早已连背包都收拾好了。
严昭著招呼上林念,两人跟着王嘉树来到了王家藏室,很巧的是,它就在他们所租房子的对面。
“你们稍等,我上楼去拿钥匙。”王嘉树手中紧紧攥着两瓶安眠药,面无表情地说。
严昭著扬了扬眉毛,他觉得这人的神色很不对劲。
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他抱臂倚在墙上,微微阖目,分出一缕精神力向上探去。他的精神力丝现在最长可以伸到十米,偷听个隔壁的动静是没什么问题。
王家在这栋楼有两套房子,下层是藏室,上层是居所。
王嘉树打开家门,里面是正常一间客厅,没什么奇怪之处。
这时,卧室里却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小树啊,你回来啦?”
“妈!”王嘉树急忙跑过去,搀住自己的母亲,“不是叫你不要随便出来吗,我爸呢,他怎么样了?”
严昭著看着看着,逐渐明白了情况。
王嘉树是王中则夫妇的老来子,他的父母如今都已经有六十多岁了,而且身体都不太健康。
母亲患有多年不愈的慢性哮喘,父亲则是心脏病。原本母亲的病比较严重,但末世爆发那天,父亲被楼道里突然出现的一只丧尸刺激到,犯了病,缓过来后,还是一直躺在床上,时不时便会心悸、心痛。
所以,王嘉树叫他们呆在屋子里,平时不要出门,谁敲门都不准开。
王嘉树对他爸说道:“爸,我用楼下的刀具换了点东西……”
王中则先生听闻此话,呆楞片刻,眼神黯了下去。
“唉,你换吧,换吧,都是身外物……”
王嘉树说道:“不说这个了,今天上面发了几袋红枣奶,我去给你们倒出来喝了。咱们储备的水都用完了,你们一天没喝水了吧?”
“小树,我们不渴,你留着喝吧。”母亲的嘴唇上明明都已经干出了裂痕。
“妈,我们那儿有矿泉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