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冷冷道:“我叫你起来了?”
郁恪“哦”了一声,乖乖跪了下去。
楚棠刚刚才长叹一口气,现在见着郁恪,气都叹不完了,音色有些疲惫:“陛下,你又何必如此?我们之间的缘分,也许就只有这十几年。”
郁恪眉间狠狠一皱,声音有些紧绷:“我不爱听这些话。”
“昨晚陛下救了我,我会找别的机会报答陛下。至于那场意外,陛下不能不忘。”楚棠继续道,“以后臣会有自己的生活,陛下也终究要娶妻生子。你作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不为郁北开枝散叶……”
郁恪忽地抬头,一字一句道:“不可能的,我不会娶妻生子,哥哥也别想。而且,谁说作为国君就必须有孩子的?”
“以往教你的天道人伦都被你吃了吗?”想和他讲道理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楚棠面无表情道。
郁恪捏紧拳头,愤愤道:“哥哥肚子若能生,那我有多少个孩子也不稀奇……”
楚棠猛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极为缓慢地吐了出来,这才没让平日的教养失踪,指着门口,平静道:“滚。”
“我不管,你得负责!”郁恪不滚,还喊道。
楚棠太阳穴突突的跳。
郁恪居然还有些委屈,道:“昨晚哥哥攀着我的肩,明明那么温柔,可一醒过来,就对我冷淡以待。人家青楼恩客走之前还会说几句好听的呢,哥哥却比他们还薄情寡义,翻脸无情。”
楚棠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冲外面道:“来人,衣服呢?”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比平时还冷,外面传来太监颤抖的声音:“回、回国师,已经备好了。”
“进来。”楚棠道。
郁恪起身道:“我去拿。”
“跪着。”楚棠慢慢道。
郁恪低头,可怜兮兮地跪了回去。
太监进来的时候,弯腰低头,只看着地上,恭敬道:“参见皇上,参见国师。”
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捧着衣服,一个捧着几个瓷盏。
“这是什么?”楚棠问道。
郁恪挺直身,从太监手里接过放瓷盏的托盘,道:“衣服放着,退下吧。”
“是。”他们退下了。
“是药膳,”郁恪抱着托盘,道,“太医说哥哥身体有些虚,我吩咐了厨房做些温补的东西来。”
昨晚那么过火,能不虚吗?
楚棠不理他,站起来,拿起衣服。
郁恪赶紧放下托盘,道:“我来我来。”
楚棠从他手中扯出自己的衣服,淡道:“不用。”
郁恪瞅了眼楚棠的神色,“哦”了一声,退到一边,看着楚棠穿衣,时不时动手整下他的衣领、衣带,最后楚棠系腰带时,他还趁楚棠回身拿东西时,默默将方才楚棠扔到地上的玉佩给挂了上去。
楚棠无波无澜地盯着他。
郁恪就讪讪地笑了笑。
所幸楚棠没再扔了玉佩。郁恪偷偷松了口气,在心里狠狠掌了自己嘴巴,怎么就吃不住教训呢,哥哥训话好好听着就是了。
不过楚棠有些话是真的气人。他听了总忍不住出声辩驳。
楚棠整了整衣袖:“臣告退。”
郁恪连忙拉住他,小声道:“哥哥吃完了再走吧,我一大早就去御膳房做的,熬了好久,不伤身的。”
楚棠冷冷地看他:“谢陛下美意,臣心领了。”
郁恪不松手,默默看着他。
楚棠抽回衣袖,回身刚要出去,就见两只尖尖的耳朵在门口冒了出来。
小火狐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不知是怎么从宫女的看视下逃到这里来的。
郁恪也瞧见它来,招手道:“过来。”
小火狐跳过了门槛,大尾巴一跳一跳的,确实是过来了,却不是去郁恪那里,而是朝楚棠的方向走去了。
楚棠站着没动。
它两只爪子就扒在楚棠衣服上,立起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吱吱了两声,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郁恪心里一动,弯腰将它提了起来:“不要烦哥哥。”
小火狐转过身,执着地看着楚棠,然后趁两人不备,一下子跳到楚棠身上。
楚棠无可奈何,伸手稳住了它:“怎么跑出来了。”
郁恪笑到:“它想你了,就出来了。”
见楚棠不理他,郁恪就摸了摸小火狐的头,道:“一身毛,脏死了。”
狐狸鼻子动了动,先是嗅了嗅郁恪,然后凑到楚棠身上闻了闻,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翻了个白眼,倒也没离开,反而更贴近楚棠了。
郁恪看着,心里跟灌了蜜似的,不过他连忙咽了下去,道:“哥哥饿吗?一起用早膳吧。”
楚棠回头看他,郁恪眨巴着眼,嘴唇抿了下。
这一抿,楚棠就注意到了郁恪嘴角的伤口。他猛然想起这好像是他弄伤了。
楚棠深吸口气,语气没那么冷了,道:“既然事情都处理完了,那就回宫吧,陛下在外头多待也不是好事。”
见楚棠愿意和他说话了,郁恪一喜,连忙道:“听你的。”
他趁机对外头喊道:“传早膳。”
楚棠这次没拒绝了,郁恪笑着扶他到外间坐下:“哥哥离京快三年半了,你回去,宫里上下肯定很欢喜。”
……
回宫的事宜很快就安排妥当了,楚棠看着那只皮毛日益油光水滑的狐狸,有些头疼。
“国师,可要将它带回去?”宫女问道。
“带吧。”楚棠点点头。
系统出声道:“宿主,你还好吧?”
“好,我有什么不好的。”楚棠淡道。
系统弱弱道:“事已至此,宿主就给郁恪一个机会吧?”
楚棠不说话。
机会?好啊,等回京了,他就给郁恪娶妻生子的机会——皇帝成家立业了,他这个帝师也该功成身退了吧。
第66章 早作准备
锦绸蓬盖, 宽敞马车。
楚棠昨晚没睡好, 靠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歇息, 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的。忽然,马车慢慢停了, 流水声隐约响起,应该是停下休整了。
车外传来许忆的声音:“国师大人, 属下有事要禀。”
“进来。”楚棠睁开眼。
许忆上了马车,身材高大挺拔, 一下子将马车显得有些狭小。他单膝跪下,道:“毒门已经解决,皇上也将里面的人处置,国师可有什么另外的吩咐?”
楚棠道:“我都知道了, 你做的很好。”
许忆进来时僵冷着一张俊脸,听闻此言,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明显。
楚棠看了看他的手臂:“下人说你手臂受伤了, 可还好?”
“谢国师关怀,”许忆抿唇,露出一丝微笑,“国师保重身体, 属下就一切都好。”
楚棠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 ”许忆沉吟一会儿, 开口道, “国师还记得离开京都前, 收回府中的那个孩子吗?”
楚棠点头道:“是郁悄的庶弟,叫郁慎的。”
许忆道:“国师在西北曾外出一段时间,那时属下和府中保持联系,府中传信说郁慎口哑不能言,似是剧毒所致。前几天,属下在毒门里,无意搜罗到了医治的解药。”
他将药瓶搁置在桌上。
楚棠道:“难为你如此细心。”
“为国师分忧,是属下的本分。”许忆一板一眼道。
楚棠说:“辛苦了,你们要保重好自己。”
许忆眼神动了动,忽然低声道:“容属下斗胆问一句,国师对皇上……是否也动过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起了头,剑眉星目,一瞬有些笨拙的执着。
楚棠正握着那个药瓶看,听到他的话,笑了笑,很轻:“怎么会这样想?”
“皇上不曾掩饰,属下也看得清楚,皇上他对国师有逾越师生的情谊。如果国师也有此意,那便是属下冒犯逾矩,多此一问。可属下瞧着,国师并不像喜欢皇上的样子,若皇上有二心,”许忆咬咬牙,道,“还请国师早作准备。”
楚棠一愣,道:“什么准备?”
许忆低声道:“国师天资聪颖,世上无人能与国师比肩。十几年前,国师从明月寺回京,本就有执掌天下的资格,却扶郁……那时的十三皇子上位,甘愿屈居一人之下。”
说这,他语气有些隐隐的愤恨:“国师忠心于郁北,对他也是尽了臣子和太师的职责,可他作为国师的学生,却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甚至——甚至那晚趁您不备,行不轨之事。”
楚棠猝不及防又被提醒那晚的事,闭了下眼睛,平静道:“倒也没有不轨。”
许忆看着他,仿佛豁出去了似的:“可不是这次,还有下次。他身为人君,心机深沉,谁知以后他会对国师做出什么事情来?国师尊礼,未必察觉到他诡计,一着不慎,就……”
“许忆。”
许忆立刻止住了话语,有些怔愣地看向楚棠,小声道:“主人。”
楚棠回视着他,说:“我就当没听过这番话,你仔细别被人听见了。”
不知许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天一扫往日的木讷,说的话也格外尖锐起来。
许忆低头,道:“属下必不会牵连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