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廖谨会怀疑自己,他会怀疑自己应不应该出现在楚锐面前。
他究竟给楚锐带来了什么,除了伤害和欺骗之外。
“因为我爱您啊。”廖谨道。
楚锐一怔。
他的反应不像廖谨想的那样,愤怒惊讶或者是其他什么,他只是笑着说:“可以,您成功吓到我了,我现在承认,您在幽默这方面已经很有造诣了。”
廖谨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些,“我也觉得。”他附和道。
楚锐看起来很好,他一切都很好。
廖谨是个变数,他不应该也没有必要再出现在楚锐身边。
他会缓缓地让两个人的关系生疏,然后重归到一种可有可无的同事关系。
廖谨会消除一切让楚锐危险的可能,包括他自己。
廖谨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起身告辞,这是他在楚锐办公室呆的时间最短的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那间办公室后来被封存起来,没有人再有资格使用。
楚锐死在两天后,他当时正在开会,他用手撑着下巴,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然后他在一位将军说话的时候闭上眼睛。
别人都以为他睡着了。
他再也没醒过来。
关于楚锐的死因众说纷纭,猜测不断,唯一确认的就是他提早,而且快速衰竭的器官,像是被透支过一样。
而与此同时,关于探索者病毒使人体机能大幅提高的原理终于有了准确的结论。
探索者病毒透支人身体全部器官,集中在一个时间段。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的器官能够工作一百年,在他注射了探索者之后,他的器官大概只能工作十几到二十几年,没有超过三十年的例子。
高度透支能带来机能的迅速提高。
所以注射了探索者的人很强悍,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他们都死得很非常早,非常年轻。
要是愿意解剖,会发现他们的器官早就衰竭得无法工作了。
“探索者的原理大概就是这样。”研究人员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解释了探索者工作的原理,“并且就现代医学来说,没法遏制。”
廖谨没说话。
工作人员只能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催廖谨那边传来。
“部长?”
一瓶玫瑰落在地上。
廖谨眨了眨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狼狈无人关心,无人理会。
这个时候他能确认了,楚锐真的已经死了。
在得知楚锐死讯后,前来澄清,笑容如常的男人确实他的错觉。
今天他要去参加楚锐的葬礼。
楚锐根本没在他身边,也没有向他索要一束玫瑰。
等待他的司机一直惊讶地看着廖谨似乎在和谁说话,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在花瓶落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道:“部长,我们该走了。”
碎片、水、还有花。
浓稠低沉的红。
廖谨的眼中也是一片血红。
第40章
空气里全部是冰冷的香气。
廖谨坐在椅子上, 他觉得自己足够冷静,没有意气用事,没有被发情期影响。
他用手指碰了一下脸,发现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先生, ”终端柔软的女音响起,她道:“有您的通讯,”她顿了顿, 充分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急剧波动的情绪,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是谁?”
“是颜先生。”
廖谨随意地用手擦了擦眼泪,他看起来绝对不是非常好, 似乎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但他还是同意了。
在看见他脸之后的颜静初愣了一秒,然后才皱眉道:“你怎么了?”
廖谨道;“没什么。”他摊手, 显得十分无奈,“您知道, 工作需要。”
颜静初嗯了一声,然后说:“据我所知, 这里出了点问题。”
廖谨点头, “这的管理人死了。”
“被杀。”
“对。”
“被你?”
廖谨笑了起来, “如果您一定要这么认为,那么我毫无办法。”
颜静初按了按太阳穴,“也就是说, 资料他没有销毁干净?”
“我不清楚, ”廖谨道, 对于撒谎他一贯信手拈来,“当时我并不在现场,楚锐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他露出的笑容显得十分嘲讽,“让我在中心区等候。”
颜静初对于廖谨的说辞有选择性地相信,但是现在除了廖谨,他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
楚锐对于自己身边的人都十分警惕,他是说在选择这方面,唯一一个和楚锐关系如此亲近,又非军部的人,廖谨是第一个。
还是以伴侣的身份。
颜静初总不能给楚锐多找几个情人,楚锐元帅虽然在很多方面都没有道德,这段婚姻关系起初也确实让他很头疼,但是出轨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把事情弄的更麻烦。
“我明白您的意思,”廖谨在颜静初开口之前说,他按了按太阳穴,神色疲倦又厌烦,“我会办的。”
这是颜静初第一次在自己的这个外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如果不是他身上偶尔会显示出人的情绪,颜静初真的会忍不住怀疑廖谨是不是早就做了什么人体改造,把自己变成了非人的玩意。
“你很累?”
廖谨随口道:“没有。”
“这段婚姻关系要是让你觉得心力憔悴的话,这只是一个假设,你可以随时离婚。”
“不用考虑结果?”
“不用。”
这可不是颜静初的善意。
廖谨当然明白。
颜静初只是觉得廖谨为他和楚锐的关系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他既然是一个人就没法不带任何感情地处理所有事情,当初颜静初需要一个人嫁给楚锐,廖谨作为他的外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二人选。
这个不二人选的前提是楚锐和廖谨毫无感情。
廖谨垂眸。
“你爱他?”
在这方面廖谨不愿意撒谎,他真的点点头,道:“是的,我爱他。”
颜静初挑眉,仿佛并不是十分惊讶。
“那么你的爱,”他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这个年轻又美丽的外甥,“会影响你的判断吗?”
“我说不会,您大概也不会相信,对吧。”
颜静初点头。
廖谨道:“我承认会。”
颜谨对于廖谨的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有或多或少失控反应的人在颜静初眼中恰恰是最好控制的,要是廖谨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完美无缺才会让他起疑。
廖谨和他的情绪在此刻都不稳定,但是绝对没有不稳定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廖谨的口不择言反而证明他无比冷静。
“您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种时候,”颜静初笑了笑,笑容中有不可忽视的冷意,“你觉得谁能在楚锐毫不怀疑的情况下留在他身边。”
“我很抱歉。”廖谨的歉意一点都不真挚。
颜静初道:“你现在的状态很适合去休假。”
休假还是长眠?颜谨笑呵呵地问。
我们唯利是图的舅舅不会让我们现在去长眠的。廖谨回答。
颜静初只会在一切事情都解决后再将不听话的棋子销毁,他一贯如此,物尽其用。
廖谨笑了一下,“您在开玩笑吗?”
颜静初眸色沉郁,“我觉得,在开玩笑的是你才对。”
廖谨又一次按了按太阳穴,他道:“我会的,我会做到的,最晚在明天早上之前,我可以和您保证,楚锐不会拿出任何有价值的资料上交给军部,这件事情会以影响最小的方式解决,您可以相信我。”
您必须相信我。
颜静初沉默片刻,最终道:“我很期待。”
颜谨笑了起来,他说:我也很期待。
通讯关闭。
廖谨端起茶杯。
冰凉的液体进入喉咙,但他毫无感觉,他只是认为茶水太硬了,他咽下去时仿佛硬生生地吞下了一把刀子。
他身上滚烫,水滴在他脸上很快就被体温蒸干了。
“楚锐为什么还不回来?”他喃喃自语。
发情期不会让他失去理智。这是廖谨所坚信的事情。
但是发情期让廖谨本就敏感的感知能力变得更加敏感,他甚至能闻到楚锐之前残留在房间里的信息素的味道。
近乎于寡淡的木质香气。
房间里唯一散发着那种香气的就是楚锐之前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现在好好地挂在衣柜里。
廖谨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衣服已经在他身上了。
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廖谨被残存的理智把双颊烧得通红。
颜谨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说,因为这是他们的共同意愿,谁都没资格说什么。
衣料冷冰冰的,它所散发出的香气却是滚烫的,至少廖谨感觉是滚烫的。
他和楚锐之前认识了二十几年,做过最紧密的动作还是楚锐落在廖谨头发上的那个吻。
楚锐确实有过发情期,并且也没有避讳过廖谨,廖谨一直对外承认的性别都是beta,而且也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廖谨苍白却艳丽的面孔总是让人怀疑他是个Omega,以及他自虐一样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