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点了点头,朝教工餐厅走去。
就在她迈进门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抬眼,夏洛特正从她的身边走过。
在丽用五月的眼睛看见夏洛特的时候,夏洛特也看见了她。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擦肩而过。
“恭喜你。”
丽似乎听见夏洛特这样说着。她知道,这话并不是对她说,而是对五月说的。恭喜什么?恭喜五月从死亡中苏醒过来?还是恭喜五月终于住进席勒教授的高塔?
夏洛特身后紧跟着校医西格蒙德。最近校园中确实有着夏洛特正在和西格蒙德交往的传闻。他们一个是人气颇高的年轻老师,另一个是深受爱戴的校医,虽然还有很多人预言夏洛特终归还是爱慕着席勒,但是,这两人近一段时间里确实堪称出双入对……
丽这样想着,继续往餐厅内走着。席勒教授面前的餐盘已经空了。
“你来的太迟了。”席勒教授说。虽然这么责怪着,她依然坐在那里,并没有离去。
丽照着以前的习惯,拿了一点食物到自己的面前。依旧是清汤寡水,无可观者。难道几百年来,她一直都是忍耐着这样的伙食么?应该也是有喜欢的食物的吧。这么想着,她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念头。于是她问:“教授喜欢这里的食物吗?”
“谈不上喜欢。”
“这里的食物都是用料理语做的吧?如果这样的话,现在的我应该也可以做出来,明天的晚饭就由我来做吧。”
诗绪里立刻来了精神:“可以这样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可以的。”丽和诗绪里说。
“不要浪费魔力在这种地方……”席勒教授这么说。然而丽和诗绪里期待的眼神,让她只好改口。
“好吧。不过,只是为了让你熟悉语言。只有这一次。”席勒说。
***
“你看你,今天又是喝得烂醉。马上就是校庆日了,风纪组盯的很严,你这样被他们看见了怎么行。”
西格蒙德说着,背着夏洛特慢慢上楼去。夏洛特一声不吭的趴在西格蒙德的背上,两只脚上没有穿鞋——放在敞口的手提包里,被西格蒙德拿在手中。
终于,来到了写着“夏洛特教授”的门前。“教授”二字的前面,前两天又用笔添了一个“副”字,看着极为扎眼。“到了。你的钥匙呢?”
“恩……”夏洛特好像很努力的想要说点什么。西格蒙德无奈了。他摇了摇夏洛特的背包——里面没有钥匙的声音。他用脚尖把门垫掀开,果然在下面压着备用钥匙。真是个粗糙的女人啊。他想。
开门,开灯。屋里一片狼藉,好像有一个礼拜以上没有好好整理过了。难得地板还算干净。西格蒙德把沙发上的杂物扫到地上,然后把夏洛特在沙发上放好。“水……”夏洛特说。
西格蒙德为她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慢慢帮她喝了下去。
一杯水喝完,夏洛特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还要。”又是一杯。这一杯她已经可以自己拿着杯子喝下去了。
西格蒙德环顾这凌乱的屋子,深深感觉无法再忍耐下去。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墙上,开始整理她的房间。夏洛特朦胧着眼睛说:“你不要乱动……看上去乱,乱中有序……”
“你现在是我的病人。病人就不要说话。”西格蒙德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活,又为她倒了一杯水,还拖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多喝点水,把身体里的酒精稀释了。等下如果冷了就把毯子盖上,小心着凉。”
夏洛特蜷在沙发里默默的喝水,一面觉得身体很热,就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这杯水喝完的时候,屋子里的熵终于降低到了西格蒙德可以忍耐的地步。一切东西都回归到了它该在的位置。无用的东西也都塞进了垃圾袋。各从其类。夏洛特的意识也恢复了不少。
看着大变样的房间,夏洛特忽然说:“做你的家人应该很幸福。”
西格蒙德微笑着推了一下眼镜:“看你差不多好了,我也该告辞了。”说着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就要离开。
“就这样走了吗?”夏洛特问。
西格蒙德回头看着夏洛特。
夏洛特金红色的长发平时总是挽在头顶,如今自由的披散着。领口的扣子也已经解开,现出里面锁骨的轮廓。肤色又因为醉酒而染上了可爱的粉红。还有裸露的双脚……
“我还是走吧。”西格蒙德将外套披在了肩上。
“呐,不做吗。”夏洛特轻轻的说着。
因为紧张,西格蒙德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用戴上听诊器,他就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眼前的夏洛特从沙发中站起来,拉住了他的领带,往她的方向牵过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她牵着的一只狗。而他心甘情愿如此。
于是他摘下了眼镜。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再也没有下次了
夏洛特命令他亲吻她。他犹豫着,生怕自己造次,只敢亲吻夏洛特金红色的头发。但是他听见夏洛特剧烈的喘息着。那并不是女人在这种程度的亲吻下应有的反应,太造作了,简直造作得有点可笑。他突然感到夏洛特的作为就像是一场阴谋——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夏洛特抓着他的手按向自己胸口的时候,他挣脱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重新戴上眼镜,认真问道。
夏洛特把头低了下去,像个闯祸被抓现行的孩子,脸颊通红,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羞愧。
西格蒙德又问:“你是在利用我吗?”
夏洛特突然站起来,鞋子也没有穿好,一副要夺门而逃的样子。西格蒙德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你放手!”夏洛特激动的说。
“你不走,我就放手。”
“好,我不走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是在羞辱我吗?”
西格蒙德想,这应该是我想要问的问题才对。但是他并没有这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换上了温和的语气,“如果你想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把谁忘记的话,我没有异议。……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夏洛特的嘴唇紧闭,一声不响。西格蒙德知道自己说对了。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要不要做呢?”他问。
“啊?做、做什么……”夏洛特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羞辱。“催眠啊,催眠疗法。”西格蒙德说着,忍不住笑了。
“那是什么?”
“会对你很好的。很多出现心理问题的老师,都会来我这里做。”
虽然夏洛特一口咬定自己绝对不会有心理问题,但是最后还是接受了西格蒙德的提议。
她按照他所说的,舒服的倚靠在沙发上,让自己的意识按照西格蒙德所说的那样行走。
西格蒙德口中说出的虽然是通用语,却让她感到非常舒服。一阵难得的放松中,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片黑暗中穿行,最后,抵达了一个有亮光的所在。
“那是什么地方?”西格蒙德问。
“一个房间。有书架,有桌子……小桌子。我坐在地板上。”
“桌上有什么?”
“八音盒。”
“八音盒里是什么音乐?”
“我听不见。我把它拿在手里。……一首儿歌。”
“它是怎么唱的?”
“世界上最美的是什么,是席勒溪边的白花。
世界上最高的是什么,是钟楼对面的高塔。
世界上最无私的是什么,是教授我语言的老师。
世界上最亲爱的是什么,是陪伴我一生的家人……”
这是索绪尔学院的小孩子们都会哼的儿歌。因为催眠术的关系,在夏洛特唱出这首歌的时候,她的手向前伸着,好像在触摸一件不存在的东西。而她声音的感觉也变了。就像是一个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口齿也不清晰。西格蒙德想起,夏洛特小的时候是有听觉障碍的孩子,似乎是从八音盒的震动中学会说话的。
“啊,这时有人来了。是谁来了?”
“老师,家人。”夏洛特说,“老师,家人。”
她重复着,泪水从眼睛中不住的涌出来。
催眠结束以后,夏洛特的情绪变得很平静。终于和西格蒙德敞开心扉。她详细的讲了她从小到大和席勒教授的相处,包括几次告白的惨烈收场。西格蒙德静静的听着。他们就这样交谈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