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你。”
虞长乐斩钉截铁道。敖宴瞳孔一缩,看见他拔掉瓶塞一仰脖子就灌下一大口。外溢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划过脖颈和锁骨。
敖宴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一双点漆的眸子就欺了上来,唇上贴上了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芬芳辛辣的酒液淌过齿列流进喉咙,卷起燎原的烈火。
酒气蒸腾。
虞长乐的意识其实并不是完全混沌,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自己的举动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说过话的也不经大脑。
不能思考,不能控制。他只觉得自己很想要做什么,像高空的皓月,或是一把撩人的焰火,抓不住、定不下,却让他无比的焦躁和难耐。
直到这一刻,他的心才忽然顿了下来。
虞长乐舔了一下敖宴的嘴唇,又轻轻咬了几口。如同久旱逢甘霖,他周身的燥热仿佛忽地被浇了一场细语,身心都宁静了下来。
模糊的意识里冒出一句话:好像有点甜。
他也下意识地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甜的。”
敖宴眸子猝然一暗,盯住了虞长乐,如同看到猎物的狼兽。
却见那醉酒登徒子回望了他一会儿,眼睛一闭,脸上还挂着傻笑,就这么睡了过去。
“……”敖宴一瞬间,差点就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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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同心连腕
敖宴黑着一张脸, 把虞长乐从身上推了下去。虞长乐的睫毛颤了一下,发出一个鼻音, 睡梦中还在表达不满。敖宴起身离开, 飞速地把被子卷一卷塞进了虞长乐的怀里,于是后者就安静了下来。
敖宴在床一侧站立了一会儿, 微微垂眸,眼中神色从被戏耍的愠怒转为无奈,最后堪称柔和。
他屈指轻轻碰了一下虞长乐的嘴唇, 离开了房间。
当天, 夜晚。
玛瑙寨寨口。
“虞公子你们要走了吗?”绿松旖道,语露遗憾,“现在很晚了, 不再住一宿吗?”
“不用了。”虞长乐摇摇头, 挠了挠脸颊, “请柬上大宴的时间就在四天后了, 本来我们今天白天就要走的……结果我一觉睡到了这么晚。”
谈到这个, 他有些尴尬。
记忆从看到沈明华的请柬开始就模糊不清了, 后半段直接一片空白,问敖宴, 他也什么都不说,神色却微有古怪。
“等你自己想起来。”敖宴是这样告诉他的。
自己醉酒后到底干了什么?
虞长乐沉痛地反思,古人说喝酒误事果然是对的。
素先生将一个小篮子递给虞长乐, 温声道:“这是一些草药, 我没有什么可送的, 只一点小心意。”
“那就谢谢啦,再多我们也放不下了。”虞长乐笑道,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船。
渡口处,送他们来此地的船夫阿成正站在船上,船舱大包小包地堆了许多东西,都是苗民感谢的谢礼。若非虞长乐好说歹说拒绝了,寨民们还都要送到寨口呢。
虞长乐接过药篮,低头看去,却是微微一怔。
他依稀能分辨出这些灵草药都是解毒用的,不乏珍奇贵重之种。
敖宴也望了过来,颔首对素先生道:“多谢。”
素先生笑了一下,道:“最好是,不要派的上用处。”
沈渊渟这一次的出梅宴,让虞长乐不由想起了当年的问鼎之宴,自己的母亲花怀离就是在这场宴上身中剧毒,生下他后不治而亡。
虞长乐并未详细说,但素先生也许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才有此一出赠药。他郑重地把草药收进了芥子戒中。
“我们走啦!再会!”虞长乐和敖宴走上船,对着绿松旖挥了挥手。
这一晚月亮大而圆,皓亮千里,云海千重。寨口河水映着粼粼月色,清风吹拂,送客东行。
虞长乐睡了一个下午,现在毫无困意,坐在舱顶上凝视着月色下的水面。江风吹起了他的黑发。
“宴宴你也不困吗?”他低头道。
敖宴道:“不困。”
虞长乐看着他,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敖宴的态度像是疏离,又像是更亲密随意了,虞长乐心想难道自己酒后撒欢大疯大闹了?
不会不会,这样的话敖宴没必要瞒着他。
自己裸|奔了?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那敖宴应该先来嘲笑他才是。
苦思冥想,虞长乐还是想不出,脑中浮出几个片段却又不甚清晰。印象里,后半段记忆是很平和的才对啊。
“我还没见过你喝醉酒呢。宴宴喝醉了是什么样?”不知怎么想的,虞长乐脱口而出道。
这话没什么问题,哪知一出口,虞长乐就见敖宴拉下了脸,不虞道:“谁叫你总是先喝醉?”
“……”虞长乐哈哈道,“那什么,那下次我看你喝好了。”
敖宴抬眼,意味深长道:“那你不要后悔就是了。”
他低醇的嗓音顺着夜风飘进虞长乐耳中。虞长乐心尖一酥,赶忙道:“怎么会后悔呢?哈哈哈……”
一阵沉默,惟有水声和桨橹声。
片刻后,敖宴问道:“你打算怎么赴宴?”
转到了正经事,虞长乐松了口气,道:“我有一个想法,很简单但应该可行。”
二人肯定不能大刺刺地就这样过去,难保沈渊渟不会在暗中观察。
从沈渊渟的角度来看,他最先发觉的是自己暗中支持的桃花窟烧毁,锦官身死,殷子闻不知所踪。
桃花窟里有大量的书籍,虞长乐拿到了白鹭先生的手札,并追到了湘西。但对沈渊渟来说,他并不知道二人到底已经知晓了他多少秘密,会不会把这些事情告昭天下。
二人在暗,他在明。如果虞长乐是他,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翻转形势,抢占先机,那么这时候举办盛宴就很值得商榷了。
虞长乐心中也很好奇沈渊渟目的究竟何在,那些受邀的世家和散修恐怕也在疑惑。
沈渊渟真的没发现沈明华偷出了两封请柬么?
也许发现了,也许没有。但总之,若是不去出梅宴他们就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沈渊渟的动作。
“什么方法?”敖宴问。
虞长乐道:“易容。”
*
三天后,徽州。
城门下为了许多人,一个清脆的童音道:“客们莫要挤,莫要挤!一个一个上前来!”
两只玉色的狸猫太子在城门两侧,给这些江湖人士登记玉牌。
“怎么这么多人?”有不明情况的人抱怨道。
一散修回答他:“沈停云在徽州举办的出梅宴,你不知道么?”
“沈停云我知道,是个大善人么。宴是什么宴?”
“宴请天下豪杰。”
“怪不得这么多人……”那人看了眼,入目许多灵力傍身者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望了过去。路人一缩脖子,嘀咕道:“徽州城从来没进过这么多灵修。”
他好奇地飞速观望了一圈,心想传闻灵师能驻颜,也不过如此,未见得比普通百姓好看了多少。
正这样想着,路人忽地看见了一对小夫妻,在心里叹了一句,这才是传说里仙人的样子嘛。
这对夫妻里的丈夫看着还是个少年人,面貌并不十分英俊,但胜在清爽。似乎是异域人,眼睛是蓝色。
那位妻子亦是样貌清秀,却未施粉黛,发饰也只几根素簪。她比寻常女子高出不少,只比她的少年夫君矮一点点。
二人穿着同色的浅色衣裳,亲密地站着交谈,感情很好的样子。丈夫看着有些严肃,妻子却脸上一直带着笑,举止也很活泼,手里一支啃了一半的糖葫芦。
总体来说,样貌不是顶尖,只比寻常人好几分,但胜在气质。夫妻俩十分般配。
路人看够了热闹,就推着车走了。
那对“小夫妻”,就是易容乔装后的敖宴和虞长乐,敖宴还变成了少年人的体态。
虞长乐摸了下自己脸上的妆,敖宴淡漠道:“别笑了。”
“但是这样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虞长乐极力憋笑,头上的珠钗一阵哗哗的响动。
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联想到自己之前在青楼那次的经历,就提出假扮女子。料沈渊渟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假扮成女孩儿。
其实虞长乐本来想让敖宴也易容成少女,但后者死也不同意,只好退一步变成现在这样,充作一对年轻夫妻。
虞长乐的嗓音生得好,以女子装束说出来也只是略显低沉。他穿着裙子走大街,自觉十分新鲜,走路生风。他咬下一颗糖葫芦,看到敖宴沉沉的脸色,又笑了起来,险些被噎住。
敖宴拍了两下他的背,低声喝道:“不要引人注目!”
化作少年身形,敖宴的压迫力少了不止一半。虞长乐点头,很是敷衍:“好好好。”
“你说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娶了一个比你大的女孩子做妻?”虞长乐嘴里又开始不着调,“女大三抱金砖,这样也挺好的。你叫我夏姐姐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