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虞长乐微一用力,使少女张开口。露出的口腔里,舌根是一个断面,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利落地斩断了。血从伤口处涌出。
“呕……”阿苓再也忍不住了,弯腰冲到门外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虞长乐蹲下来,看到那副脚铐上绘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镇魂咒。
杀死她的人让她断舌瞎眼还不够,还要让她的魂魄永远沉沦,神智尽失,不得作祟,连厉鬼都化不了,怪不得被如此对待也不生戾气!
这残忍度不亚于酷刑,这少女到底是谁?谁与她有这么大的仇?
阿苓半死不活地扶着墙进来,气息奄奄地骂:“妈……妈的,我就说那个伊……伊栋梁有问题!他治下出了这种案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亏他还在我家修过学!”
镇魂咒不管在哪个世家都有严厉的规定,只允许用于穷凶极恶、杀害过无辜之人的厉鬼,私自使用镇魂咒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是什么?”敖宴没有被吓到,他观察着少女的穿着打扮,伸手指了指她白衣里露出的一截项链。
“抱歉了。”虞长乐低低地道了一声,把那项链轻轻抽了出来。
那是只金灿灿的长命锁,链子以宝石穿起,一看便知造价不菲。这金锁是少女身上唯一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翻过金锁,只见后头刻着三个字。
“唔——”看到这三个字的阿苓胃里一酸,又冲出去吐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虞长乐背后窜起,他喉咙像被什么人扼住了一般,只觉冰凉彻骨。
银华镀在那三个字上,清晰无比:
伊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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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个新封面0v0宴宴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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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点魂寻迹
“这应当就是伊栋梁之妹的名字了。”敖宴道。
虞长乐喃喃道:“可是,这怎么可能?她不是病死的吗?”他看着这死相凄惨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因惧怕惨状而后退,却因“伊兰舟”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悚然了。
如果这真的是伊栋梁的妹妹,那么……而杀了她的,是谁?
是,她的亲哥哥吗?
敖宴手捏了下虞长乐的肩膀,轻声道:“伊栋梁与之脱不了干系。”
被他一撑,虞长乐竟奇异地冷静下来了。他裹紧外袍,脑中的混乱散去,道:“这少女……养灵匣,对,将她安放到养灵匣中去。”
人死后还有一段灵气留着,也许休养之后,能恢复一定的清明。
虞长乐咽了下口水,喉咙却依旧干涩无比。他对门口的阿苓道:“你有养灵匣吗?”
“谁……谁出门还带那东西!”阿苓腿肚子都软了,他扒着门框,恨不得随时溜走,“我真是他妈的……他妈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宅妖案,牵扯出了这么一桩密辛;
尽管如此,却也难以解释“闹鬼”是什么原因——这终归只是一段幻象。亦是不能开口告诉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看似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可关键处还是在重重迷雾之中。令人头痛。
虞长乐目光触及那只胭脂盒。“没办法,只能用这个代替了。”他说着,蹲下|身,又道,“有刀吗?”
阿苓摸出一把小刀颤巍巍地递给他:“你要干嘛?”
敖宴蹙了下眉,看到虞长乐伸出手腕,干脆地一刀割开了小臂。白皙的皮肤犹如裂帛,出现了一线细细的血口,接着慢慢扩大,滴落在胭脂盒里。
“以血养灵,你也太猛了……”阿苓不由咂舌。灵师血液中都含有灵气,养人魂用人血最适宜,在场只有阿苓和虞长乐是人。
血染红了他的手指,胭脂浸了他的血,更显出湿润殷红的色泽来。疼痛后知后觉地漫上来,虞长乐眨了下眼,好似还对自己毫不犹豫的行为有些茫然,心中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又要被阿蓝骂了。
小小的胭脂盒,却盛下了与它大小不相符的血。红色凝聚成块,胭脂盒仿佛新添了胭脂一般。它本就是半个灵器,添了灵师血后便可暂时充作养灵匣。
虞长乐托住胭脂盒,单膝跪地,对那少女低柔地道:“请。”
伊兰舟的幻象晃了一下,木木地一步一步向胭脂盒走来,每一步都缩小一圈,最后变成了一个拇指大的光圈,被收入了胭脂盒中。地上的召唤阵也逐渐消失了。
虞长乐把那胭脂盒贴着胸口收好,本想随便用布条扎一扎伤口,却有一只手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敖宴拎起他的手腕,在虞长乐疑惑的视线里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伤口。
虞长乐:“!”他条件反射就想抽手,却被紧紧握住。
“龙涎宜于治伤。”敖宴抬眼看他,仿佛在说“你是白痴吗?”。又垂下睫毛,往下吻过那道细长的伤口,它便快速愈合起来。
“哈哈,原来如此,我第一次知道,长见识了哈哈哈……”虞长乐感觉自己脸颊逐渐升温,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脸红,胡乱道,“有点痒……”
阿苓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吗,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呢。呵呵。”
伤口不深,皮肤很快就光洁如初。
虞长乐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自在是因为从前从未这样与人亲密接触过。话本里还说人间的好友之间会“抵足而眠”呢,何况只是治伤。
朋友……原来朋友是这样的啊。虞长乐原本颓冷的心底忽然像开了朵小花,嘴角翘了起来:“谢谢你呀。”
敖宴道:“你救了我,万一伤口染了怨气死了怎么办。”
“好好好,我们二殿下最冷酷无情了。”虞长乐道,“我们走吧,明天在伊栋梁面前还是找宅妖,暗中再调查线索。你们觉得如何?”
他偷眼看敖宴,本以为按他的性格会反对,说“这么墨迹做什么?抓住伊栋梁直接逼问出来就行了”。这样虽也能起到一定作用,但虞长乐觉得未必能知道真相。他虽不谙世事,却也不傻,知道这种事不是证据无可辩驳地摆在眼前,没人会承认的。
但敖宴却只打了个哈欠,一副十分困倦的样子,并不表态。月光下,他神情恹恹,肤色冷白。
“行。”阿苓道,“最好明天就查出来,这伊府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多待了!”
门外,月亮已经落到天际,天光初蒙。虞长乐回到房间之后又拿了复原符把门锁恢复如初,这才躺回了床上。
在碧落山时,虞长乐几乎都是倒头就睡,从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但刚刚,阵中血迹斑斑的女孩多少还是影响了他,他罕见的失眠了。
躺了好一会儿,他问:“伊栋梁和伊兰舟,不是兄妹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盯着暗淡光线里飞舞的尘埃。
虞长乐从来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姐妹。可他有妖怪朋友,师祖怀璞老人教过他,很好很好的朋友就可以叫“情同手足”——那,手足不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么?怎么还会互相残杀呢?
半晌,屋子里响起敖宴的声音:“人,是很复杂的。妖怪也一样。快睡吧。”
“好。”虞长乐翻了个身,朝着敖宴的方向闭上了眼。
迷蒙中,他摸了摸胸口的胭脂盒,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总有妖怪说“人是很坏的东西”了。这一月以来他看见的温和人间,好似被一柄薄而利的刀挑开了一个缺口,露出了血腥尖锐的刀尖。
*
“仙客住得可还习惯?”
正午,主客厅。
伊栋梁坐在上首,向底下的虞长乐和阿苓客气道。
一片沉默。小茗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阿蓝看不下去,爪子拍了下虞长乐,对他道:“你昨晚和那混世魔王的龙二太子干什么了?”
“嗯……嗯?没干什么!”虞长乐猛一抬头。他困得要死,在这儿点了半天的头了。可伊栋梁要尽待客之道,特意等到了午饭后才提出了要在宅妖现形前的这几日带他们游览上宛风光。
可惜几人并不领情,虞长乐想,要不是被喊出来他现在还四仰八叉睡的正香呢。
小茗小声道:“城主在问……”
阿苓哼道:“勉勉强强。”他只想说游览个屁的风光,但若不答应,未免伊栋梁会起疑心。
倒是敖宴,虞长乐今早拉了半天,他直接烦了,装听不到。
气氛有些凝滞。伊栋梁似乎也觉得自己问的不是时候,转而道:“仙客觉得,引仙客游览的人选……”他身为城主,自然不可能亲力亲为。
虞长乐这句听清了,道:“茗姐姐可以吗?”
伊栋梁抚了抚下巴,“你是说小茗?”他左右看看少年和少女,眼中露出些许暧昧之色,“若小仙客想,就让她跟着你吧,也算结了一段仙缘。”
阿苓道:“哈?他和敖公子……”起了个头又觉得不对,虞长乐和敖宴能有什么?他默默想,自己为何思维变得如此古怪?
“……是,城主。”小茗耳根都红了,低低应了一声。
虞长乐:“?”他听得出不对,却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