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故行了礼,蹦蹦跶跶地出了青竹殿。
青竹殿门方合上,孟重光便哼了一声:“小小年纪,这般矫情。”
逍遥君取来簸箕,将地上的碎竹屑扫拢,随口答道:“这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样吗?多可爱。”
孟重光:“…………”
孟重光一脸煞气,但在逍遥君抬头的时候,瞬间软化成了一汪春水,作虚弱状,低低咳嗽两声。
逍遥君果然抬头:“怎么了?”
孟重光:“许是蛮荒里落下的旧疾还没好,师兄不要担心……”
逍遥君果然放下笤帚,走到他身前。
孟重光趁机撒娇:“师兄,抱抱。”
逍遥君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吻住他的唇,蜻蜓点水地轻碰一下,又迅速分开来,俯身,将单手撑在抵在座背上:“想清楚再回答。要抱,还是要这个?”
青竹殿中几多变化,封如故并不知晓。
他快乐地拎着小壶,哼着小曲找常伯宁去了。
常伯宁身后缀了一个拎着小花壶给他浇花的小少爷,心里很是欢喜,觉得他的师弟是天下第一的好孩子。
当然,因为封如故贪玩、想去花丛深处玩耍,结果不小心踩坏一株花后,常伯宁还是把他从花房里抱了出来。
封如故也知道自己贪玩惹祸了,低头认错兼撒娇:“贤兄~我错啦。”
常伯宁也不在意:“不是你的错,是我这边有些无聊,不很好玩。你去别处玩儿吧,师兄一个人就可以的。”
送走封如故、折返回花房后,常伯宁将封如故方才想去赏玩的花从土里掘出一株,培在花盆中,打算一会儿就将花送到封如故房中去。
封如故不知此事,满山游荡去了。
没想到,只一个晃神,他便一跤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身心一道向渊薮深处坠去,直到身子猛然一震,跌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房中燃着淡淡的黑犀角香,如一正从后环抱着他,低低地给他念书助眠,感觉他身体一震,转醒过来,便停下了声音:“怎么了?”
封如故怔忡片刻,在如一怀里换了个姿势,侧面枕靠在他的前胸,神态与姿势是一般的惬意,仿佛了无心事:“没事,做了个梦罢了。”
如一眉心微动,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垂下头来,在他唇角留下一记安慰的浅吻。
……那个时候,兰花幽香,剑炉烈火,笑语欢声,每一日,都是漫长而短暂得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上蹿下跳祸乱风陵的封喵喵!
第152章 番外四
冬日雪后, 常伯宁在云间练剑。
万顷天湖之间, 花瓣绕身而飞,坠素翻艳, 拥红堆雪。
他借云蔽身, 纵花穿云。
虽然日光不甚猛烈, 但他还是惯性地系着眼纱。
而距离常伯宁百尺之遥的绝壁之边,摆着一处棋盘。
少年韩兢持黑, 荆一雁持白, 各据一方。
二人闲聊之态,几如友人。
荆一雁:“你叫韩兢?”
少年韩兢:“回荆道长, 是。”
荆一雁:“我偶听传闻, 说你是丹阳峰前任大师兄韩兢转世而来, 此事当真?”
韩兢:“也许是吧。他们都这样说。”
荆一雁心平气和地打听着:“你还记得什么吗?”
韩兢摇头:“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前尘往事,不记得也罢。”荆一雁落下一子,“重要的人, 重要的事, 不该求前世, 也不该修来世,只在现世。”
少年韩兢嗯了一声:“师父也是这样同我说的。”
荆一雁漫不经心地拈起一子:“你师父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少年韩兢温煦道:“是。多谢荆道长关心。”
荆一雁:“到时候,封门主会送礼吗?”
少年韩兢:“自是会的。”
荆一雁摩挲棋子:“送了些什么?我不可越过他去。”
少年韩兢笑一笑:“抱歉,荆道长,不是我不说,是封师叔向来剑走偏锋, 送的礼物总是叫人意想不到。”
荆一雁打探常伯宁喜爱的东西失败,也不恼,只温和落子:“你呢?”
少年韩兢恭谨道:“我入门只得四年,身上并无像样的东西,只好去寻了些稀罕的花种,若师父能喜欢,我便很欢喜了。”
荆一雁顿了一顿,想到家中那几株费尽心思搜罗来的“追雪”和“紫砂胭脂”,笑道:“哦?韩小道长倒是与我的主意不谋而合了。”
少年韩兢也愣了愣,旋即修养极好地笑道:“无妨,端看师父喜欢哪样花草便是。”
荆一雁注视着他的眼睛,笑道:“是啊。”
话音方落,少年韩兢置下最后一子。
“平局。”他欠一欠身,“荆道长,承让。”
荆一雁环视棋局,略略挑眉。
虽然他有意拖长棋局,好从韩兢口中探听更多关于常伯宁的事情,不过此子能在你来我往之中,与自己下到平局,确实不可小觑。
荆一雁静观棋盘:“韩小道长的棋路自成一家,想必不是端容君教导出来的。”
韩兢平静答道:“师父不擅棋道,便不授我棋艺,我是闲来看着师父摆子,自己看着棋书学的。”
荆一雁向来是心态极好,遇强则强,见此子有棋道天赋,并不记恨,也不刁难,反倒起了兴趣:“可愿再手谈一局?”
韩兢直起身来:“好。”
那边厢,常伯宁收去漫天花势,单足翩然落地。
落花沾发,薄汗盈额。
常伯宁走近,软声道:“你们的棋局如何了?”
荆一雁笑答:“平局。”
韩兢温驯道:“侥幸。”
常伯宁笑了笑。
韩兢与荆一雁同时看向常伯宁泛着碎光的额角,同时伸手入怀,又同时抬起手来。
“伯宁。”
“师父。”
常伯宁看着递到眼前、一蓝一丹的两条汗巾,诧异地眨眨眼,又怕弄脏别人的手巾,温驯道一声多谢,自己取出一条素白的汗巾,在额角印了印汗:“我今日还要练一个时辰。荆兄,小兢,放你们二人相处,可会无聊?”
荆一雁垂下手时,恰与韩兢对视一眼。
二人双目交接后,荆一雁露齿一笑:“小友在棋道上技艺卓群,怎会无聊呢?”
韩兢被激起了一点少年的傲气:“再来?”
荆一雁广袖一展,含笑道:“请。”
第153章 番外五
(一)如一的烦恼
如一近来有些难与外人道哉的烦恼。
注视着在夜宴之上、同不世门众人举杯欢笑、一饮千钟的封如故, 如一再度陷入沉思。
或许是封如故的天性恰与魔道的淋漓爱恨、大开大合的性情相投, 数月相处下来,他与不世门众人交好者众, 难以计数。
不少年轻魔道甚是崇慕封如故。
封如故太知道如何让人厌恶他。
同样, 若他用心, 也能轻而易举地让别人喜欢上他。
如一在一片欢歌笑闹中静静提醒他:“义父,少饮些。”
封如故同他耳语:“你亲我一下, 我就说我夫人不让喝了。”
如一:“……”他偏过脸去, 不理会封如故了。
封如故也不以为忤,端起玉杯:“敬——百代光阴!”
底下有已熏熏然的年轻弟子起哄:“门主, 百代光阴, 得连饮百杯酒才作数!”
封如故大笑:“百杯又有何——”
如一突然起身, 在他耳垂处飞快亲了一记。
……不许。
封如故把酒杯抿在唇边,迅速改口:“夫人方才同我说了,杯中酒乃十年佳酿,一杯抵得十年光阴, 十杯烈酒, 看谁先倒下?”
底下一呼百应, 其中不乏喝倒彩的起哄之声,以及善意笑话门主是“妻管严”的笑声。
封如故笑着把杯中酒泼向起哄声起之处,转过身来,用空杯抵唇,对如一比着口型:十杯,喝完就睡。
如一:“……”随你, 我不管了。
十爵烈酒饮尽,底下本已是各带醉意的年轻人歪七扭八地倒了一片。
酒宴已近尾声,封如故披上大氅,大踏步跨出殿去,不忘在刚才叫得最响亮、现在醉得最狼狈的魔道弟子脑门上凿了一记响脆的:“傻小子,你再嚷嚷啊。”
那“傻小子”正茫茫然地趴在桌上,四下摸索,时不时傻笑两声。
待出了殿门,到僻静处,身上过了寒风,封如故酒力上涌,头晕眼花,一个踉跄歪在了如一怀中。
他靠在如一怀中,眯着水雾泛泛的眼睛,笑嘻嘻地喊:“小如一~小红尘……”
如一接住他:“义父,你醉了。”
“嗯……”封如故仰起脸来,手指在如一殷红柔软的唇上玩耍似的一下下触碰着,神情似是专注、似是迷离,“你希望我醉着,还是醒着?”
“我……”
如一抿抿嘴,小声道:“我希望义父欢喜。”
封如故没听清:“什么?”
如一面色薄红地转过脸来,冷道:“我希望义父学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封如故搂住他的脖子耍赖:“学不会了怎么办?”
如一还记着他方才说话不算话的仇:“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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