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闭着眼睛思考了多久,他站起身来,对座下血徒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这位云中君。”
血徒们抖擞精神:“是,宗主!”
与丁酉最亲厚的血徒见丁酉神情有异,不禁低声相问:“宗主,当真要去见他吗?由得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自生自灭?”丁酉闻言,古怪地一笑,“就怕他这‘自生自灭’有古怪呢。”
……
小院之中,风雨灯内的铜丸装饰被吹得丁零当啷作响。
四野俱静,蝉声断绝,俨然是一座毫无生机的死山。
封如故房中灯焰皆熄,但他却没有乖乖安睡。
他摧残了关大山主培育的另一棵龙眼树,摸着黑,一颗接一颗地偷嘴,心里也并未歇着,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
现在,师兄已经用一山弟子的“性命”为饵,顶着自己的相貌出去,打算给丁酉演一出失心疯的好戏了。
虽然封如故对师兄的演技毫无信心,想要亲自上阵,但在慎思一阵后,他还是放弃了。
原因是,他一直怀疑,那名唐刀客也借机混入了山中。
若自己出去,独身一个到处晃悠,万一和他遇上,难保他会不会和自己动手。
尽管不知道他一味逼自己动用武力,逼自己堕魔,到底是图些什么,封如故还是不想轻易遂了他的心愿。
唐刀客这边暂且不管,丁酉这些年受尽苦楚,早就龟缩出了习惯,想必会派人前来打探,确保山中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才肯上山。
封如故从不低估丁酉对他的仇恨,一旦确认自己确实落入他的陷阱当中,他绝不会放弃折磨自己、一雪前耻的机会。
屠山幻境是师兄所造,以他的修为,维持是绝没有问题的,只怕会在细节上有所疏漏。
然而,封如故不能妄动灵力,也无法进入幻境进行修正,只能一切仰赖师兄了。
这样算来,自己身边有如一、浮春、落久相护,师兄那边足可自保,无论是唐刀客与丁酉,都近不得自己的身。
除此之外,封如故实在想不出,唐刀客还有什么从中作梗、逼丁酉与自己动手的手段。
封如故慢吞吞吃净一盘龙眼时,外面突兀地炸开了大片魔气,血雾漫天而来,就连灵力全无的封如故,也感到了摄魂入骨的煞气。
烈烈杀声混在血雾之中,听起来诡谲可怖至极。
……丁酉竟是率部,正面大举来攻?
这倒是有些出乎封如故的意料。
他如此高看自己么?
诸般念头在封如故脑中飞转一番后,他渐渐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下一刻,他的门扉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进来的是罗浮春与桑落久。
罗浮春得知师父的计划后,便已摩拳擦掌许久,足足等候了半个晚上,如今听闻杀声,便知机会到了。
他家兄长当初也在“遗世”中蒙难,险遭毒手,如今那姓丁的仇人近在咫尺,他怎能不心潮澎湃?
“师父,前面已经起了刀兵,定是那丁酉中计攻入了!”他握紧剑柄,眼中神采洋溢,“是我们反戈相击的时候了!我们走吧!”
封如故望着他兴奋到微颤的双手,心里已是清明一片。
……这是阳谋。
熟悉的、唐刀客的阳谋。
即使此刻已大致猜到了唐刀客的企图,封如故也只能答说:“……我不去。”
除了这句话,他没有别的答案可说。
罗浮春正是热血沸腾时,闻言宛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师父?”
封如故打着哈哈:“我不必去啦。等个结果便是。”
听他这样说,就连桑落久都露出了些惊讶的表情:“……师父,这是道门公仇,也是您的私仇,好容易有了机会,为何不去亲自报了呢?”
封如故思及和师兄谈起入魔之事时师兄不赞成的眼神,只得笑吟吟道:“我懒嘛。”
罗浮春:“……”
他心中的失望无以复加。
若是封如故在别的时候犯懒,罗浮春不会说些什么,他也早就习惯了。
然而魔道当前,复仇的机会也摆在跟前,却因为一个随心所欲的“懒”,说不去便不去了?
先前,罗浮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对失去了少年率真心性的师父这般失望。
“那师父就在此好好休息吧。师伯在前浴血,与魔道正面相抗,我得前去助他。”
罗浮春转过身,头也不回也往外走去。
走到半途,他步伐一顿,道:“浮春知道师父本领高强,可当年在‘遗世’之中,若无诸位道友相助,恐怕也不能坚持那么多时日。师父再如何恃才傲物,也该有个限度才是。”
言罢,他不等封如故说话,便径直闯出了月亮门。
桑落久对封如故一低头,温驯道:“师父,师兄不过是一时意气,我去看住师兄。”
封如故没再劝阻,低笑一声:“去吧,都去吧。”
——唯一知道他真实状况的师兄,被丁酉发起的正面袭击缠住,难以脱身,现在不管是罗浮春,还是桑落久,全都认为封如故是可以自保的,把他独自一个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大问题。
归墟剑法与他云中君一起名扬天下,虚负凌云之名十数载,到了这种不得不动手的时候,谁会相信他其实是个废人?
那么,他还能说些什么?
……“浮春,落久,我灵力已废,请你们留下来,保护我吧”。
封如故如果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早就死了。
他把桌上的龙眼空壳一片片码起来,凝眉沉思,直到察觉一双目光在打量自己,才抬头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很快,封如故看清了如一的装束,以及他腰间佩戴的“众生相”。
封如故注视着他:“你也要去?”
如一言简意赅:“是。”
封如故婉转地挽留他:“师兄一人应付那些人,足矣。”
如一:“……我清楚。然而义父受魔道围攻,我不愿坐视。”
“你身上所中之毒未必完全清除。”
如一道:“我知道。但义父在那里。”
话已至此,封如故再没有任何理由将他留下。
他吁出一口气,笑说:“那把海净也带上吧,叫他涨涨见识。”
如一走出两步,再度回首:“云中君当真不去?”
封如故不再言语,抓起桌上的龙眼壳,丢了过去。
如一看向他的目光略有些复杂。但或许是另一处战场更能牵绊住他的心,他终究是转身走了,且依他所言,带走了海净。
封如故将“昨日”、“今朝”两把未出鞘之剑摆上桌面,指尖在上反复抚摸,心中考量,自己究竟是在何处露出了纰漏,让丁酉识破了这一局?
他与唐刀客二人,究竟是联手,还是……
诸多问题,最终汇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先来的人,是丁酉还是唐刀客?
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解答。
银人灯旁,不知何时,多添了一道飘忽的人影。
人影是独身前来的。他眯着半瞎的眼睛,冷冷笑道:“封道君,别来无恙啊。”
封如故并不意外,他如同招待老友一般,按着桌案起身:“来了?”
“我来此处,已有一阵了。”丁酉一开口,便问了最致命的那个问题,“封道君,为何察觉不到?”
第79章 算有遗策
来者是客, 虽然封如故也是客居此地, 却不妨碍他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将桌案上摆放的罗扇懒懒摇上几下, 道:“丁宗主既然来了, 不妨坐一坐, 吃一杯凉茶吧。”
丁酉不坐也不饮,一只独眼兀鹫似的盯准封如故。
亲眼见到这人, 他先前看似荒谬的猜想, 如今看来,竟是有了七八成的可靠。
不过, 凡修为较低之人, 难窥高位之人的玄虚深浅, 是以封如故只需伶伶仃仃地往那里一站,仅凭一个“云中君”的虚名,便能压得人对他生出七分敬意来。
他可是封如故,谁都会不自觉地将他的修为往高里猜去, 越猜越是心惊, 越猜越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即使是心中对封如故的修为有了些许猜测的丁酉, 看封如故这么不躲不避,毫无惧色,也暗暗攥着一把冷汗,唯恐自己误闯了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做了那倒霉的瓮中鳖。
看丁酉不吃敬茶,封如故便自顾自斟了一杯。
过了几道水的茶叶, 泡出的茶汤已不见澄澈。他将茶水在杯中转了几转,叹道:“今夜访客真多,茶色都给泡没了。”
丁酉并不想在此和封如故消磨时间,怕是夜长梦多,但他又着实被封如故的姿态唬得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堵在门口,用高大身形将屋外所有光线隔绝,营造出一番压迫十足的气氛:“封道君,劳驾同我走一趟吧。”
封如故一语道破他的焦虑:“宗主很急吗?”
丁酉竭力装作悠然自得的模样,压下满腔心火,强笑道:“封道君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丁某在外等候许久,始终不见封道君开门接客,不知是何原因?是道君心有丘壑,知道丁某等在门外,还是……力有不逮,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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