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岩扭着劲不肯走:“我把他们都杀了!把姜别的尸体从他们肚子里剖出来!”
崔景言向来没什么耐心,二话不说把挺大块头的蒋岩像拎小鸡仔似的拎回了高台,顺手在高台的插了一排旗,像牢笼一样把神行岩的所有弟子困到高台上。崔景言服下一颗丹药:“你们谁都不许出来,少一个人我都得给师兄偿命。”
性命攸关才能使弱者抱团。高高挂起的各家门派面对着凶兽也不能独善其身,纷纷执起各自的法器应战。
纵使崔景言修为再高,也是丹修而已,不适合征战在前。不多时便力不从心,一不留心便被凶兽的爪子伤了肩膀。
崔景言咬牙一跃而起,绞了凶兽的头才松了力气。眼看着自己从高处缓缓坠落,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控制身体,任由自己摔在地上。
意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未来,相反的崔景言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晏子萧抱着崔景言的动作很轻柔,目光在崔景言的伤口处流连,多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咳。”崔景言不知道为什么被晏子萧看的浑身不舒服,尴尬地咳了一声咧嘴笑道:“我没事,阿晏,放我下来。”
晏子萧点点头,放崔景言坐下,一边给崔景言包扎一边轻轻簇起眉道:“论起疗伤师叔比我通达的多,我只能先委屈师叔做下简单的处理。”
晏子萧把“你自己伤的什么样比我清楚,别嘴硬”说得很委婉,一向皮惯了的崔景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嘴了。好像这孩子打小就这样,温柔的连给人回绝的余地都没有。
晏子萧说话自然也会点到为止,不会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个不停。
崔景言看着眼前的小美人不禁感叹,这孩子简直是按照他心意长的。模样相貌、脾气秉性都叫崔景言喜欢的不行。
这点缱绻悱恻还没酝酿成甜言蜜语,被不少冲向高台的凶兽打断。晏子萧立刻起身挡在前面,没想到在还差三步远的地面亮起一串符文,凶兽瞬间化为齑粉。
晏子萧看着地上的符文微微有些差异:“是谁在这里布置了阵法?”
崔景言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是师兄布置的,没想到还能用。”
晏子萧动作一停,回忆道:“我不记得师尊刚刚在布置过阵法。”
“你当然不记得。”崔景言自己处理伤口,“这符文是你师尊五十年前第一次参加集会的时候布下的。”
“当时你师尊发觉这场地的安排对大多数门派都不利,但是先师和井大夫认为不应以恶意揣测他人,所以师兄一个人偷偷布下此阵,连先师都不知道。”崔景言包扎好伤口站起身,并肩站到晏子萧身边,“我当时并不赞同你师尊破坏限制凶兽符文的做法,造成的伤害可能远不是我们能估量的。如今看到护住神行岩的符文我明白了师兄当时的话。”
崔景言转头看向晏子萧,一字一句道:“你师尊说除了你们,他一个都不想护着。”
两人望着高台下厮杀正酣的凶兽,血肉翻飞,俨然是一个人间屠宰场,都一齐沉默了。
楼清尘是真的不管这些人的生死。四十年前的噩梦冲破了平和的假象,受伤的人在不断的增多,血流成河。
如今的人们开始期待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振奋人心、破碎云霄,可是那样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万千凶兽听我号令!”熟悉的声音划破长空。晏子萧循声望去,楼清尘带着姜别归来了。
姜别身后背了个被布裹得密不透风的剑。只见姜别落地,摘下|身后的东西,直立立地插在面前,手扶在剑柄上喝道:“魂归故里!”
无心是敖放的佩剑,怨气足以震慑万千凶兽。所有的凶兽像真听懂姜别的号令一般,纷纷停住动作,恐惧般的颤抖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大惊失色、不可置信、语无伦次,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千奇百怪,抽搐着、哆嗦着,最后都化成了对姜别的欢呼。
乌云随着凶兽的离开散去,千丝万缕的阳光拯救了压抑的人群,也打开为姜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姜别颤抖地看着自己的手,和在五百年后运用灵力的感觉一样,难道这就是魔修的力量?
“姜别!”蒋岩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打断姜别的思绪,抱着姜别哭得声泪俱下,“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姜别用力把蒋岩从自己身上扒下去:“你傻的吧?你看我不是活……”
“活不成了。”蒋岩趁机蹭了姜别一身鼻涕,“你就安心的去吧,你的鸡腿烤鱼松子糖我都会帮你保管好的。”
“你他妈咒我死呢吧!”姜别把有鼻涕的衣服蒙到蒋岩脑袋上,“等老子回去点了你的火房,你就拉二胡卖艺讨饭吃吧。”
崔景言看两个小孩打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楼清尘:“我以为你真要破罐子破摔,一个都不救了。”
楼清尘掀下眼皮瞟了崔景言一眼:“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反悔了。”
“呦,和姜别谈过心让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崔景言胳膊搭上楼清尘的肩膀,笑着调侃道:“让我这风月场的浪里白条猜猜啊,你既然出面救这些人就说明你不打算浑浑噩噩混日子了,是不是洗心革面打算当个以身作则的好师尊了?好师尊自己手里可不能有杀孽,做这些怕不是为了不让姜别入魔吧?”
楼清尘一记眼刀飞过去,崔景言忙笑着摆了摆手:“说认真的,无心找到了?”
“嗯。”楼清尘点点头,“虽然还不清楚目的,但北冥宫想让敖放复活是真的。姜别就是容器,在咱们手里。他们目前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估计那些行尸都是他们制作傀儡的失败品。”
“看那倒霉催的长相也差不多。”崔景言甩了甩拂尘,“知道北冥宫的想法能安心不少,本来也不打算这次能扳倒北冥宫。”
“你不打算北冥宫可有别的打算。”楼清尘向北冥宫的方向一努嘴。
北冥宫宫主夏慈恩“嗬嗬”咳了两声,打破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楼掌门,你身边的那孩子看起来很面善啊。”
楼清尘下意识伸手把姜别挡在身后,不咸不淡道:“难为夏宫主还记得,不过是十多年前从北冥宫手里救下的一个炉鼎罢了。”
“北冥宫还在抓炉鼎?不是已经明令禁止了吗?”
“明面上禁止,背地里谁管得到?”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响起,夏慈恩不为所动,胸有成竹地开口:“我看这孩子的真气逆转,是修魔之体啊。”
“魔修”这个词像个炸弹,在人群中又炸出一片浪潮。
“魔修?怎么又有魔修了?”
“看他能命令那么多凶兽,搞不好还真是。”
楼清尘不紧不慢回应道:“夏宫主言过其实了吧?只是经脉不同于他人而已,还未成魔修。在场的各位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夏宫主可不能随便污蔑我派弟子。”
“呵呵,未成是未成,但还有多少清明时日想必不用老朽说楼掌门也心知肚明。无心噬人心智,拔了无心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夏宫主将头微微偏向姜别:“但是姜公子今日有救众人性命之恩,不如把姜公子交给老朽,老朽定当竭尽全力为姜公子剔除魔气,权当是感谢姜公子的恩情了。”
“不必劳烦。”楼清尘冷冰冰地回绝,“我派弟子我自有安排,不劳夏宫主费心。”
“楼掌门,论起与魔物接触,没有比我更懂的了。姜公子的情况可不好安排,神行岩是打算带他回去等死吗?”
夏慈恩说完便有旁人劝道:“楼掌门,不妨让夏宫主带回去吧。姜公子今日于我们有恩,我们也不想见他入魔,彼时兵刃相向。”
楼清尘理都不理那些人,打算张口回绝,却被姜别拨下拦在面前的手。
姜别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看着夏慈恩:“夏宫主,我跟你走。”
“你疯了姜别!”话一出口蒋岩先扯过姜别,“是不是一有人捧你你就飘了?你就是个练气五阶的小修士,打打杂跑跑腿不好吗?你逞英雄就是送死啊!”
“我不想当跑腿的了!”姜别红着眼眶吼:“我要让你们一个两个一辈子看不起吗?”
晏子萧也一时没回过神,赶紧好言相劝:“蒋岩他向来直来直去你不是知道的吗?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姜别走近楼清尘,自和夏慈恩讲话以来,楼清尘脸上第一次有了如此鲜明的表情。
姜别凑在楼清尘耳边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即便是师尊你,一举一动也不得肆意妄为吧?是人都逃不了一死,不如放任我自己修魔。杀生无法,谁若欺我我便杀谁,省得如此绞尽脑汁的苟且偷生。”
“姜别!”晏子萧还想再劝。楼清尘闭上眼睛开口道:“让他滚。”
作者有话说:
看完这章不要骂姜别啊,姜别有自己的打算,假狗腿真心机不是骗人的。
第16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湘水之滨,岳麓之下,北冥宫。
姜别打开窗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尽是黑暗幽长的走廊。每间房门口只有两盏油灯照明,里面火苗半死不活地从浅口碟里伸出脖子四处张望。湿气从砌在墙上的青石板透出来,凝成一颗颗水珠,汇聚成股流到地上,融进滑腻腻的青苔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