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野穿好衣服回头就看他缩在被子里,头都不见了。
“许知,你怎么还睡呢,醒醒,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焉许知不吱声,梁立野把被子掀开一角,就看他闭着眼,鼻尖微翘,脸上的肉因为压迫挤在了一块,顺带着嘟着嘴,像是在撒娇。
焉许知好像听不见梁立野的声音似的,梁立野没办法,右膝磕在床边,左脚站着,用手扶着焉许知的肩膀,把人又一次给捞了起来。
焉许知难得犯迷糊,半阖着眼,想睁又睁不开,最后苦着脸用脑门去撞梁立野,闷闷道:“我困……”
梁立野心都要化了,捧起焉许知的脸,低下头连亲了好几下。
梁立野觉得,结婚了之后,两个人在婚姻里的身份就是一直在不停反转。
他是焉许知的小孩时,焉许知也是他的小孩。
他从柜子里拿了衣服给焉许知穿上,焉许知像是他新买的牵线娃娃,乖巧听话到不像样。
梁立野特意还给焉许知拿了一顶大帽子,帽檐几乎把焉许知整张脸都给拢住了,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不过他也不需要自己看路,梁立野牵着他的手,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困意泛滥,走路也不好好走,脑袋贴着梁立野后肩上,拖着步子,慢吞吞跟着。
一上车,梁立野便帮他系上了安全带,而后调低位置,扯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焉许知脑袋上的帽子还在,梁立野都把帽子摘掉,在焉许知的视线外,隔着帽子,他歪过头啄了那两片浅淡的嘴唇一下。他说:“你睡一觉,等醒了,我们就到了。”
帽子下是没有光的,他睁开眼又闭上眼,感觉到身前的气息后退,他突然抬起手,不知抓到了什么,好像是梁立野的胳膊。焉许知轻声说:“再亲我一下。”
车在室外停了一夜,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雾,些许微光跌落,雾变成了水珠,沿着车窗一滴滴滑落。车内,Omega任由alpha拥吻,鼻息间全都是茉莉娇柔的香气。
帽子被摘去,焉许知不适应光,梁立野的手覆在他的眼皮上,继续低头,专注于刚才那个亲一下。
冬季捕鱼的季节到了。
梁立野会让焉许知看到,自己是如何做一个凿冰的人。
第二十二章 冬汛(三)
车子沿着公路行驶,两边高树落下枯叶,树干裹着寒风瑟瑟吹动。
是越来越冷的季节。
西部渔村建设之初本来只是一个非常荒芜的村落,后来被开发商看中,花了好几年功夫,建成了像现在这样规模颇大的休闲度假村。
梁立野把车停在渔村外的专门一个停车场上,焉许知醒了,靠在车里发呆。
最近新加的药吃了之后,让他变得非常嗜睡。脑袋也一直混混沌沌,里面像是被鲁莽地塞进了一团棉絮。
梁立野从车上下来绕到他这边,叫了几声,焉许知慢慢扭头,打了个哈切,轻声问:“到了吗?”
“前面还有个索桥,走过去后就到了。”
焉许知抓住他的手,身体维持着一个动作太久,手脚有些发麻,脚踩在地上,膝关节一下子往下沉,趔趄晃了晃,差点摔了。梁立野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紧紧掐着他的腰,焉许知被勒得有些疼,皱了皱眉。
“我腿有些麻。”焉许知盯着自己的双腿,脚指头在鞋子里稍微弹了弹,麻意就从脚后跟蹿了上来。他往梁立野身上靠,为难道:“你让我缓缓。”
梁立野蹲了下来,宽大的掌心拢在焉许知的小腿上,轻轻揉捏。焉许知一愣,目光落在他的发顶,隔着裤子感受到梁立野缓慢轻柔的力度。
麻意逐渐消退,梁立野仰起头,眼皮多翻出来了一条褶子,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他问:“还难受吗?”
焉许知呆了几秒,嘴唇微动,“好多了。”
梁立野去拿了行李箱,就住一个晚上,行李箱里放了几件衣服,对于他来说几乎没什么重量。
他牵着焉许知往索桥上走,行李箱滑过桥面,“咣当”几声,有风吹来,桥面摇晃。梁立野攥紧了焉许知的手。
索桥下是汩汩流动的溪水,溪石上覆了一层青苔,枯黄的落叶堆积,看着就让人觉得冬寒湿冷。
走过索桥,便看到了房屋群落,这边还保留着当初渔村的雏形。梁立野同焉许知并肩走着,没多久便看到了凝结成冰的湖面,梁立野指了指岸边的木屋,对焉许知说:“我们今晚就住那里。”
他们先去把行李放好,钓鱼的工具渔村这边都会提供,梁立野租了两套。
木屋看着小可该有的都有,等接待他们的人离开后,梁立野就立刻扑向焉许知,把他给推到了沙发上。
梁立野用鼻子蹭他,一呼一吸间都是喜爱,他说:“就我们俩了。”
焉许知往后缩了缩,目光瞥到放在门口的钓具,轻声道:“以前没见过你钓鱼。”
“这有什么难的,刚才负责人都告诉我该怎么操作了。”
梁立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焉许知左侧眉毛微挑,又听他说:“晚上给你煮鱼汤。”
下午他们出去,湖泊覆盖了一层冰霜,焉许知换上了保暖衣和厚底靴,梁立野抓着他的胳膊,踩到冰面上时,每隔两分钟都要体型焉许知当心。
湖面上有几个人坐着垂钓,梁立野拿着板凳找了个位置让焉许知坐过来,而后依照刚才负责人指导的方法用冰镩凿冰洞。
焉许知怔怔地看着他不算娴熟的动作,梁立野凿得很慢,碎冰掉进了冰洞里,他用笊篱捞起来,弄完这些费了些功夫,焉许知看到不远处的已经有人钓上来了几条鱼。个头不算很大,但依旧让人觉得高兴。
钓鱼磨的是时间和耐心,焉许知一向是有耐心的,鱼竿放上去便等着鱼来吃饵,冬天里鱼吃饵的动作比较轻,他盯着鱼漂儿,梁立野和他说只要这稍有动静就说明鱼上钩了。
他们钓了大半个下午,这地方本就是供人钓鱼的,若没有意外,一个下午总有收获。快四点的时候,天气越来越冷,湖面上的光逐渐变暗,已经有人收拾着器具回去了。梁立野拧开保温杯倒了一杯热茶给焉许知喝,嘴里呼出雾气,问他:“我们要不要也回去了?”
焉许知喝了一半,那茶水太烫了,梁立野就把剩下了几口都给喝了。焉许知看着近在眼前的夕阳,摸摸拉住梁立野的衣摆,吐出的白雾是恋恋不舍的情绪,他说:“等太阳落下了再走吧。”
冬天白昼短,阳光泯灭,一瞬即逝。
暖红色的落日变成了一滩煎碎了的荷包蛋,白的黄的都挤在了一起慢慢下沉。梁立野站在焉许知身后,焉许知看着夕阳,梁立野看着焉许知,视线交叠,一直到暮色霭霭,身前的人转头。他们四目交对,梁立野拿起水桶笑道:“回去喝鱼汤喽。”
梁立野把所有东西都捞在了手里,焉许知想要帮他拿掉一两件,他都不要。
焉许知没办法,默默跟在梁立野身边,等到门口时,他上前两步,先去把门打开。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简直就像是两个季节。焉许知把外套脱了,门还没关上,风从缝隙里溜进来,钻到他脖子里,他打了个哆嗦。
梁立野立刻就把门给推上,碰了碰焉许知的脸,问他冷不冷。
焉许知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好,想说不冷,就打了两个喷嚏。他用手捂着鼻子,张了张嘴,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梁立野让他先去洗澡,他去调了水温,又给焉许知把衣服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放在架子上,屋子里的温度也被调高了两度。
焉许知从浴室里出来后,就嗅到了鱼汤的鲜香味,他拿着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厨房里去,走到门口便看到梁立野拿着小勺子试着味道。
“煮好了吗?”焉许知问着,梁立野听到他的声音,没留意,一口就把勺子里的热汤给啜了。他睁大眼,烫的舌头都发麻,吐着舌头,肩膀耷拉下来,委委屈屈地看着焉许知。
焉许知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抓着毛巾的手僵在发顶,想着要道歉来着,刚刚洗好澡还湿湿润润的嘴唇就被封住,舌头被鱼汤的鲜味勾起,眼皮上的褶子加深。
他听到梁立野说:“煮没煮好,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毛巾掉在了地上,刚刚洗完澡香香软软的Omega被他的alpha圈在臂弯里。
可能是刚刚洗完的缘故,焉许知的身上还带着热气,他的脊椎压在门柱上。梁立野凑近侧头轻嗅,手指卷起他的发梢,湿发缠在指尖,梁立野问:“洗头了?”
焉许知摇摇头,声音有些哑,“没洗,不小心碰到了水。”
“没洗都那么香,许知你是什么做的啊?”
焉许知侧头看他,汹涌澎湃的视线里只稍丢进丁点火苗就能燃起一场大火。汤锅里的鱼煮好了,香气四溢,焉许知听到汤水沸腾,犹如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的目光被及时转向,掠过了梁立野,呼吸在肺里拉长,他说:“鱼汤要溢出来了。”
梁立野没动,他又凑近闻了闻,声音仿佛放在一团雾里,他问:“许知,你是不是……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