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然留下八号将成心腹大患,但归来帮众人现下也没有解决他的办法。
浪涯自己的腿只是脱了臼,冷静下来接上就好。他心中提防随时可能再有攻击,也没心思时间如何处理那些不放碍行动的伤口。替屠梓包扎了几处较为严重的伤处、确认没有骨折后,浪涯就把屠梓重新背到背上,才去查看其他人。
只是一背着屠梓站起,他就后悔了。
“不要看。”
眼前惨象映入眼帘,他慌忙背过身,怕屠梓见着接受不来。
林内枝叶繁茂,地上横枝、大石四处散落,各自随队奔逃下,一行人的队形并不紧密。为了方便屠梓抵消冲击波的影响,浪涯虽仍在队伍前段,更是刻意落后了几个身位,因为如此竟然幸运避过手雷也是意料之外。
然而,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几个人,却是已经血肉模糊、无法抢救了。
“……那个……是阿绿他们吗?”
屠梓颤抖的声音在浪涯耳边响起。
浪涯喉头一哽。
“他们……阿绿、聂优……”
紧抓着浪涯肩膀,屠梓浑身发抖——他实已不需要答案。
那两组四个人的精神反应完全沉寂,若说单单如此还有深度昏迷的可能,身边哨兵的反应也已清楚表明,几人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相识不过数日的屠梓和浪涯也如此,和四人情谊深厚的其他归来帮众人自然只会更为悲恸。蓝鸟与阿绿自少年时便相依为命,更是难以自己。
“蓝鸟……”
跪在阿绿旁边,蓝鸟仿佛失去了魂魄,除了流泪,再没有其他反应。
“蓝鸟……”
终于,挥开同伴摇晃自己肩膀的手,蓝鸟狠狠抹一把脸,踉跄着站了起来。
“已经通报帮主我们改了路线。”回头,他手里紧握从阿绿脖子上解下来的哨子,哑声对幸存者说,“后有追兵,我们……没有时间。”
他没有说明是没有时间做什么,但意思大家都懂——他们要把永远沉睡的同伴留下了。
三个人上前,默默带走一件亲友的随身物件,便得勉强咽下悲痛继续路程。
“……上方有人跟踪。”浪涯沉声警告,“手雷怕也是他扔的。”
蓝鸟抬头,眼里恨意溢出,但他终究还是很快移开了目光。
“暂时解决不了他,我们改为寻找地下掩体,前方黑线傍有地下水道,先摆脱危险再商量。”
时间确实无多,众人刚决定了方向,机情小队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响起。
“屠梓!”
冲击波的痛击再度出现,浪涯回头叫屠梓释放共鸣波。屠梓被一声大吼唤醒,勉力收起情绪,为同伴们防守。
机情小队攻势猛烈,归来帮众人哀痛未愈,每个人又多多少少都抱着伤,根本不是对手。
短兵相接,只靠奔逃根本躲不过所有子弹。队伍末尾的几组人一合计,果断放下背上伤员,回身主动往步步紧迫的机情队员扑杀过去。
“快走!前面就是歧路,我们留在这里接应帮主!”
这话一听就是个说辞,谁都知道他们是打算牺牲自己为同伴争取时间。
“别傻了!”蓝鸟回头吼道。他也不是感情用事,情势有变,靠跑在最后的几个残兵根本拦不住机情小队多久,那几人只会白白牺牲。把心一横,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意愿。
“全员回杀!我们就在这里把追兵解决了!”
战力悬殊,说能解决不过是鼓舞士气的话,同归于尽才是更可能发生的结果,这个事实大家不难想象。只是蓝鸟此话一出,竟然没一个帮众不叫好响应的。
说到底大都是十来二十岁的年轻人,又是刚失去了同伴,深仇大恨加持,血性已经压不住。
“浪涯,上面!”
上空八号的恶意曾经被屠梓捕捉过一次,就特别容易引起他的感应。屠梓话音方落,上方的冷枪就擦着浪涯闪避的脚步击中他脚边的腐叶。
另一边的搏斗之中,又一把手抢在混乱抢夺中被踢飞,直朝浪涯面门射来。
浪涯灵机一动,在鼻头一寸前拦截下飞来的抢,手一翻瞄准上方的八号,两枪打断了滑翔伞一边的绳子。
滑翔伞断掉了一边绳子、兜不住风,自然就要下坠,在八号的惊呼中,浪涯扯过树上垂落的藤蔓,用力甩出,把往远处飘落的滑翔伞机座缠住,生生横着拖回了战场上方!
“躲开!”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急速接近,双方人马都马上停战奔逃。然而闪避和打斗不一样,一般人与哨兵在爆发力的的差距可不像是武器能弥补的,加上本来就是浪涯拉着滑翔伞往机情队员的方向砸,数秒间,三个机情队员被钢铁机座击中,生死不明。
一下折损对方过半战力,归来帮众却来不及欢呼。现在他们和敌方的距离拉开,对方不必顾忌会否误伤友军,再次祭出手雷。归来帮众四散扑开,避过了爆炸的伤害,但主动权已重新被敌方掌握,己方重归弱势。
“撤!”
蓝鸟下令。
对方人数少武器多,他们恰恰相反,正面扛讨不到好处,延长战线却不一定。
第32章
看见目标转身逃离时,机情副队马上也后悔了。
他方才被同伴死伤之事激得一时失去理智,只想着把那群感染者通通炸死陪葬,却忘了首要任务是活捉目标。此次为了越级抢功,不把发现目标的消息上报私自行动,如果抓不住目标,即便他们活着回去怕也要被军法处置。
“四号,”他把身上的急救包解下来抛给仅存的队友,“你替他们三个急救,我追上去。”
即便带伤,哨兵的速度依然相当快,才几下犹豫,副队已经只看见目标的背影。但他压下焦躁、隐藏行迹,提醒自己任务只有一个——活捉目标。
他早注意到那个黄衣服的目标似乎有着抵抗冲击波的能力,换句话说,只要能一举控制住他,不单能达成任务,其他感染者在冲击波的压制下也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副队不自觉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不远处就有便于遁逃的地下水道,他没有时间。
——赌一把吧。
拿下背后作较远程射击的步枪,副队爬到树上,骑着枝丫瞄准。
嗖——!
子弹破空而至,浪涯脚尖刹住去势,勉力往左一跃,总算避过了狙击。
——成功了!
副队随后连发几枪,也不注意瞄准,只务求阻止浪涯带着屠梓跟上大队。
方才他知道射脚对方一定能够轻松避开,于是把心一横,瞄准致命的背心位置开了第一枪,如果因此把目标射死了,他就是自取灭亡。但幸运地他赌对了,浪涯成功避过子弹,却被打乱了方向和步伐,被逼和同伴拉远了距离。
机不可失,副队几下弹跃,从树上抢到浪涯后方,手中抓着两管强烈的麻醉针剂往二人身上刺去。
身为高阶哨兵,浪涯的力度和速度绝对比只是一般人的副队强,然而浪涯身上还背着屠梓,而副队也是机情局精英,一时之间浪涯放不开手来反制,只能左闪右避。两人缠斗不止,离大队伍愈来愈远。
副队双目精光一闪——他找到浪涯的动作模式了。
下一秒,他就用力往浪涯将会避往的方向一刺!
“——啊!”
出乎意料地,副队刺空了。
本应凑到他针头上的浪涯,在前一刻一脚踏空,连着屠梓两个人骤然下坠。
一瞬间沙石飞扬,除了屠梓的一声惊叫之外,两人并无再多的声息,就此自山坡上消失。
副队湿了整个背脊的冷汗,他这才发现,原来两人攻守纠缠的位置两步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地图上没有的天坑,方才浪涯就是不幸踏中了新天坑边缘松散的岩石,就那样掉到了几十米深的坑底。
“浪涯!屠梓!”听见后方的惊叫,蓝鸟连忙折返。他之前还以为对浪涯来说,打退一个单人匹马的追捕者只是时间问题,谁知道才拖延一会,两人就出事了。
蓝鸟发现事情不对的同时,最接近天坑边缘的帮众已经出手。
跑在队伍最后的帮众都是像浪涯一样,腿脚受了伤或是受过伤,还痛着行动没以往迅捷的人。之前浪涯被缠上时,他们已经想要出手了,只是来不及反应而已。趁着副队被天坑惊住,两个帮众从后扑出,要把他推下坑去陪葬。
副队背后一寒,莫名腿软,刚好跪下躲过了第一下攻击。
一击不成,行动就暴露了。副队踉跄几步逃离坑边,启动了方才为了隐藏行迹追踪关掉的冲击波发射器。
没了屠梓,帮众们根本无法抵消冲击波的伤害,只能强撑着精神靠人数和对方缠斗。兜兜转转,又变成了“看谁先倒下”的消耗战。
然而,副队手中还有未引爆的手雷,到了生死一刻,随时可以引爆。
于是这场纠缠的结果只会有两个——归来帮被灭,或是两方同归于尽。
副队显然清楚那微弱的优势在自己这边,在对峙中冷静下来,他知道他要在这场面临全盘失败的私自行动之中、甚至之后全身而退,他还是必须有一个合格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