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紧接着屠梓的问题,蓝鸟走到他们旁边坐下。
未绑定的向导为哨兵治疗需要一定的匹配度或等级压制,蓝鸟虽然和阿绿一样专职信息传递,但向导能力等级其实比较低,所以没有参与治疗,而是继续警戒工作。
“几个能力最强的A类早前都出现了和外伤无关的应激反应,我们在推测是否搜捕队的什么新手段。”
说着,浪涯默默捏了捏屠梓的指尖,示意他顺着自己的话说。
屠梓的来历特别,就算要让旁人知道,最好还是通过秦然等高层,毕竟谁都不知道谁会有什么反应。
领会浪涯的意思,屠梓没有多说,又抓紧机会问:“你们这里有谁出现这种情况吗?”
蓝鸟不以为意,“应该没有吧……不过就算有其实也很难分辨,”他苦笑,“毕竟大家都满身是伤。”
想起方才清点过的伤情,屠梓也忍不住叹气,“逃跑、受伤、受伤、逃跑……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听到这句话,蓝鸟心生动摇,也是一怔。
仔细说来屠梓一不受冲击波影响、二有秦然等人护他在后方专注治疗岗位,并不算吃了太多苦。只是对一个在阳光下长大、过往生活中最恐怖的人物就是老师和老妈的学生来说,这段日子以来的压力也实在太大了。
蓝鸟不清楚屠梓的经历,但屠梓这一句话确实戳到了他心底。
他才几岁就“受了感染”,并不富裕的父母为了隐瞒他的“病情”带着他到处搬家,终于在母亲怀上二胎的时候再也撑不住,将他遗弃在了孤儿院附近。他自小懂事,当爸爸说去“买点东西”将他一个人留在街上却很久不回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为免连累他人,他没有去孤儿院,而是在街上流连靠度日。他不像某些厉害感染者一样能凭能力糊弄他人注意力和思维,但勾起大人的同情心多讨几块钱还是能做到的。
后来年纪稍长,在天桥底遇上阿绿后,他们就在那附近合作摆摊,假装神童“算命”。青春期的能量波动和“病发症状”引来了搜捕队,逃跑时,他因为怕万一被人抓到会查到父母身上,干脆连名字都改掉。到再后来他们被归来帮收编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得连自己的故乡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帮内的兄弟姐妹大都也是差不多的故事,屠梓的感叹大概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却没有人说出来。其因固然是逃跑已经成了习惯,更是因为根本看不到有别的路。连帮主和副帮主这样的人物都只能隐瞒身份生活,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在帮内的日子,已经是小时候不敢想象的稳定了。
——然而这得来不易的稳定,却又在不久前破灭如泡沫。
像他这般年纪、甚或更年轻的帮众之间,这几天不免也有些丧气的议论,更激进者还有说要就地一搏、和搜捕队同归于尽的。所幸帮主威信够大,且帮众中还是个性谨慎的人更多,才没有真的闹起来。
所以,听到屠梓这么说,蓝鸟也被勾起了想法:“其实——”
话音刚起,蓝鸟突然闭紧了嘴巴。
静默数秒,他神色大变。
“有人接近!”他扬声报警,“穿着军服!”
地库里的帮众顿时沸腾了起来。
“收拾行装,准备撤退!”下一秒秦然即时下令,扶起才刚刚恢复正常状态的燕无往,他召蓝鸟到身边低声汇报。
“有多少人?”
“正面来的五个,左右侧前方各有一个。”蓝鸟报出精神体在建筑外看到的画面,“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一个,但在后方找不到。”
秦然又把阿绿招过来。
“伤员恢复情况如何?”
“除了一个B类伤了腿需要背着之外,其他人逃跑都没有问题。但很多状态都还很脆弱,怕是抗不住冲击波。”阿绿觉得情况并不乐观。
秦然皱眉,指尖敲着墙壁想了想,又叫来聂优。
“撤退路线呢?”
早在赶来仓库的路上,秦然就吩咐过聂优研究离开的路线,现在聂优在带来的山岭地图上画了红蓝绿共三条路线。
“要论封锁线的强弱,还是这里最容易突破。”聂优指着他们来时爬过的溪流旁的石坡,现在地图上拿处被画上一条红线连到仓库的位置,“但前提是还未被发现我们是从这里进来的。绿线也是不错的突破点,距离搜捕队指挥营帐最远、往西郊北镇的路最近。但如果对方已经进入全面戒备状态的话,蓝线最有利,我们沿此线俯冲而下,攻势最强,只是……”
只是到时候怕就是拿命来拼的局面。
三条路线摆在秦然面前,就等他下决定。
第29章
“蓝鸟。”秦然也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波斯和小滔应该在这附近,”他圈出曾经藏身的溪流对岸和废弃车场的范围,“你放精神体去找他们,尽快确认山下的形势。”
——副帮主大概还是想尽可能远路返还。
听到这个命令,蓝鸟既松了口气,又似有半分失落,但无暇理清自己复杂的心情,他只管照命令行动。
同时,秦然拿起笔,在地图上的三条路线之间又添几笔。
那数条新画的直线,均是可以从一条路线走到另一条路线的捷径。这些捷径多半崎岖,常人难以通行,但对很多A类感染者来说却未必是死路。
“所有人注意!”时间无多,秦然高声一呼,竟是一口气将路线图传入了除他以外十八人脑海中。
“山路难行,无大碍者将伤员背上、B类成员也各由一名A类带上,紧跟我和帮主,马上撤退!”
众人应声,默契地一组组集结起阵型。
这番动静并不算小,外面埋伏的刘少尉等人也隐约听见了。
“刘队,”左前侧翼的先锋注意到仓库内的骚动,当下透过对讲机通知队长,“目标似乎发现了我们。”
刘少尉手执一个微型雷达,对着方才再度飙升的数字兴奋不已,“不妨事,直接进攻。”
刘少尉一下令,全部队员就不再隐藏形迹,持枪快步攻向仓库。同时归来帮众人一个背着一个,也正好从仓库里冲杀出来。
机情局队员训练有素,纷纷启动冲击波装置,且是毫不犹豫地一开启就使用最强波段。几个本身意识层创伤就没有好全的帮众不堪冲击,险些当场倒下。屠梓掐了背着自己的浪涯一把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然后马上就开始释放共鸣波。
这是不久前和秦然等人撤退到西郊北镇时,他在路上灵光一闪悟出来的应对方法。
透过发出高阶未绑定向导的强共鸣波,让周边哨向的精神和身体都优先接收这种更强力、更容易被响应的自然波段,就能间接使他们避过较难吸收的冲击波。
当然这种方法也有瑕疵。
一是保护的效力视乎每个哨向和屠梓本人的共鸣率,要是共鸣率太低,就无法成功替代冲击波。幸而高阶向导的共鸣波本身带有一定的等级压制,最少也能为在场帮众起到减轻冲击的效果。
而二,是如果周边有哨兵和屠梓共鸣率过高……情况就会有点尴尬。
释放着共鸣波,屠梓面色潮红,他憋住呼吸,赏了自己和浪涯各一巴掌。
——清醒点、清醒点。
现场混乱、情势危急,实在容不下什么暧昧的身体反应。浪涯长舒一口气压下`体内热潮,只管集中精神跟随燕无往和秦然一组奔跑。
刘少尉一方却是在屠梓出手后骤然沸腾。
“目标前段出现反应!”刘少尉对着对讲机吼,“快!”
队员纷纷举枪,扫射跑在前列的归来帮众腿脚,其中也包括屠梓和浪涯。
众人纷纷跃起避过子弹,但枪击密度太大,持续下去终究无法完全避开。归来帮一方的枪弹在连日来的逃亡中早已耗尽,燕无往一脚踢起几块石子直击机情队员面门。碎石击碎护目镜,队员一时无法睁眼,枪击短暂停止,归来帮众趁机逃入密林之中。
副队长恨恨摘下破碎的护目镜,手掌一抹眼边鲜血。
“追!”
密林地势不平、掩护物多,有利归来帮众人躲闪,但机情局小队手中热武器却是他们不变的优势。追得越困难,小队队员就越加烦躁,乱枪扫射之下,很快就有帮众再度受伤。
“冷静!要活捉!”刘少尉作为指挥官跟在后头,不停提醒他的队员,“目标死了就没有私自行动的意义了!而且到时候万一被上头知道有过两个高能量反应的目标,我们还得被责难。”
他的副队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但活捉实在是说的比做的简单。
“全部活捉不可能。”喘着气,他又放了几枪重型子弹,击断远方一根粗壮树枝,逼感染者们绕路。“能确定哪两个是重点目标吗?我们先干掉大部分,留着目标半条命抓回去再说。”
“那人质的事怎么办?”
“他们一个背着一个呢,总不可能让各不熟的背着自己跑吧?”副队很不耐烦,“而且我们尽管把目标交上去领功就是,谁还管上头拿了人怎么搞?”
刘少尉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