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刘月盈皇帝做久了,从未有人敢顶撞忤逆,让她越来越自大,狂妄高傲的不把别人感受当一回事?
人都有心啊,会被伤害,会痛苦。如今事情变成这样,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我承认,她待我确实与别人不同,因为这份不同,让我昏了头,不仅仅把她当做君主看待。可正因为这样,她伤我,会比别人更深、更尖利。
所以,我不想再与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留痕迹的往旁边闪身,脱离她的桎梏,用脚将洒了种子的泥土填平,然后去溪流边洗手。
刘月盈何时被人这般冷遇过。堂堂女皇主动来找她的臣子,她可能认为这样就已足以给我面子了,我这时应该感激涕零,然后回心转意——怎么还这般不识好歹。
刘月盈被我拂了面子,脸上过不去,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阳缕,别以为朕不敢治你大不敬之罪。”然后匆忙拂袖而去。
威胁谁呢。
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就在后罩房看书、种草、吹吹箫。一天下午,刘月盈应该在议政厅或者其他地方忙碌时,我的房门又响了。
想不出来谁会这个时候来访,打开门,竟然是刘月华,她上个月刚被皇帝赦免回京。
刘月华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开,从门缝里挤进来,找了个椅子坐下,主动的很。
“长公主这么匆忙?”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一身华服正装,应该是内廷召集正事时才穿的。公主不去内廷,怎么跑我这旮沓来了。”
刘月华歇了会,面露难色开口说:“本宫是刚从内廷出来,才来找你的。”
挑了挑眉头表示明白。
“找我做何?”许多天没管朝政,现在筋皮都软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去内廷开会,或者御前伴驾,已经成了苦不堪言的差事?”
不解的歪了歪头,表示我对此一无所知。
“皇姐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喜怒无常,肝火大的让人害怕,现在整个朝廷人人自危,害怕说错一句话就小命不保。”
刘月华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继续说:“刚才内廷集会,半个时辰皇姐发了三次火,内阁的那些人噤若寒蝉,军机阁、国子监的破事抛下来,只能由我带头说话,你看看我出了多少汗,衣服全黏在后背上,难受死了。”
“怎会如此恐怖?”
“阳缕,你我知根知底的,与你直说了罢,这几日朝堂气压低的快把人憋死了。”刘月华长长吐了一口气,愁容不减。无忧无虑的长公主也会苦恼了,是进步。
“比内廷集会更恐怖的是早朝,这几日皇姐上朝也不说话,就用手指敲击御桌,偌大的金銮殿只能听到笃笃笃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刘月华抿起了嘴唇。
“你知道吗?翰林院的一个儒生,就因为多说了句‘陛下近来容易伤肝脾’,就被拉到外面去割了舌头!”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挥了挥,表情惊魂未定。
“你也知道,那些御史老顽固们最喜欢直谏,这几天皇姐处死了一个,又把一个贬为庶人,许多官员吓得跑来探我口风,问皇姐是怎么了,我哪里能知道?”
她圆滚滚的眼珠转到我身上:“你这时候被关在这儿,我就知道这事儿和你脱不了干系。快老实交代,你和皇姐到底闹什么别扭了?”
“我有什么本事,能把一国之君弄得性情大变?”才不往她圈套里钻。
“阳缕,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月华想跺脚,又顾及着公主仪态,硬生生忍住。
“所有内宫的人都知道皇姐有多在意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激怒了她,才变成现在这样!”刘月华撇撇嘴,上身往前倾了倾:“你就说吧,好不好?就当我替朝廷里的那么多大臣求你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呢!”
刘月华这丫头片子,也学会能屈能伸了,这么看是像个能做大事的料子。
轻笑一声,慢悠悠的说:“好吧,告诉你。”
……
刘月华听的很专注,单手托腮一动不动,像是入了神。
“如果真照你这么说,那皇姐也太过分了!”她鼓起腮帮子,又很快放下。“不过……皇姐天性话少,不喜欢解释太多,会不会她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她那天说的已经够多了。
“你真的了解皇姐吗?父皇对她的教导异常严苛,所以呢她最真实的想法从不轻易说出口。皇姐如果真与你长篇大论说了一堆——我觉得吧,她的意图是为了说服你,而不是为了把她最在意的东西袒露给你看。”
对她这个说法产生了兴趣。
这么久相处下来,慢慢发现刘月华有着别样的魅力。只不过刘月盈的光芒太过耀眼,将她彻底遮住了。
“此话怎讲?”
刘月华斟酌片刻,说了一句与整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和沙钰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互相帮过忙。”
“真的吗,没有别的了?”
“千真万确。”
“你知不知道,皇姐对她十分介意。”
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反驳道:“这,不可能啊?她们俩从没见过面,皇帝介意从何而起?”
“你的那个盛卿楼,最先招揽的一批手下,是不是沙钰帮你找的人?”
我点点头,好像又想起什么。
“皇帝之前和我说过,江湖排的美人榜,沙钰第一,她第二。”
“可不是!”刘月华拍了拍手,“你发现了吧,盛卿楼归根结底是沙钰帮你打下的基础,之后才其他人出力,比如萧家和你师父等等。我觉得……”
刘月华声音小了点:“皇姐一定是吃醋了。她那么骄傲的人,美人榜比不过别人就算了,而且,她肯定觉得那个人和你的关系很好,要不然她怎会愿意帮你这么大的忙。”
刘月盈当真是这样想的吗,她那天与我说了那么多,却一句都没提沙钰。
“要不,你给皇姐服个软吧?”刘月华探我口风,“你现在也知道她怎么想的了,闹成这样怎么收场呢?总不能让皇姐先低头吧,那像什么话?”
我想都没想的摇摇头,心里依旧不舒服。
即使是吃醋,也不该……做出这等事。
【冷战是手段,不是目的。千万不要冷战啊!阳缕恐怕是真的不想和刘月盈过日子了才会这样,皇帝作大死。】
第63章 61恼羞成怒
一个不喜解释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与你解释了许多,那么很可能她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理由,才是真相。
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像乘着一艘破船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流浪,在冷风中,无数次以为抓住了所谓的救命稻草。可这稻草没法把我拉上岸,因为我与她的鸿沟始终存在着。
她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有其他身份。一个合格的帝王,可能连其他的身份都不需要。
刘月盈从没对我说过“爱”之类的言语,是不是因为知道她给不起?那我呢,在已经准备接受她的时候,被这当头一棒打的找不清东南西北。
还好没做她的皇夫。否则,在有名分、有爱的时候还被她这般猜忌,一定会崩溃的更彻底。
这么长时间与她冷言冷语,我是真的累了,不想与她相处,不想与她猜来猜去。如果这最根本的问题都没办法解决……那长痛不如短痛。
和刘月华一时无言,低下头把玩手里的洞箫。风浪翻涌的时候,我的世界便会风雨飘摇。只有它发出声响,才能给出一点慰藉。
她见我情绪低落不想再谈,眼睛转了转,扯开话题说:“阳缕,宫里不少人都说你洞箫吹的好听,我都没听你吹过呢。”
“想听什么?”
刘月华愣了一下,脸有点红:“本宫对音律一无所知,小时候上太傅的课都睡过去了……”
看她那样局促,轻轻一笑。
“你为什么能吹的这么好,是学了多久呢?”
“不记得了,大约十几年吧。”
“十几年!……唉,你和皇姐一样,什么都会,策论写的好就算了,还懂音律,不像我。”刘月华歪歪嘴。
“说不定是你对这些都不上心。”
“哪有!”她赶紧反驳,“说起来,你有什么不会的东西吗?”
不会的东西?随口道:“我不会武功,没做过舞枪弄棒。”
“真的吗!”刘月华惊奇的瞪了瞪眼睛,“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的气质和文人没有一点沾边,倒像个没有规矩不受拘束的侠客——看上去就像个有武功的人。”
“怎么会?”听她这样说,总觉得怪异,心里却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这感觉似曾相识。我摸了摸鼻子。
“那会你一点规矩都没有,中文状元的人有你这种随意懒散的气质真是不多见——江湖的人都会这样吗?你的师父,还有那个沙钰,是怎样的人?”
“他们啊……”话题又被扯到这件事上,刘月华意识到不妥,刚想转移话题,就在这时,我的房门被重重推开。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淡梅混着檀木的香气扑面而来。
“皇姐!”刘月华吓的花容失色,一边喊着一边蹲下身行礼;反观我,还面不改色的坐着,把目光移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