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略一思考,伸手去摸那个神像,拿不下来。这就是机关了。
左右尝试着旋转了几回,突然,地面轻微的抖动,慢慢地几块砖石移动开来,露出一个只能由一人进出的地洞。
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咬咬牙,从地洞入口进去了。
进入地下密道,可以感觉到四周无比的湿滑,如果有个烛台,一定能看到长满了青苔的石砖。
渐渐的,前面有光源了。大步跨出尽头的洞穴,来到一个像是神仙洞府的地方。但我知道,这不是。
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错一次,多么希望。
这是一处谷地,四周被陡峭的岩石所包围,岩石像是刀削一般尖利,就算有登天之力也出不去。
谷地里有些耐阴的树,许多杂草,还有一条小溪,往前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座茅草屋。
站在茅草屋前吞了一口唾沫,更加紧张。我解出的答案没有丝毫偏差,马上,就能知晓真相了。正在犹豫着,房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出来的人,正是师父。
我与师父对视片刻,一时无言。
师父被刘月盈隐秘的囚禁在皇宫的一处密室里。
心里拔凉拔凉的,还是他先开口了:“小虑找到这里来了?”
“嗯,师父写的那些短讯,我破解出了。”
他讪笑出声,走到屋外的躺椅上坐下,语气甚是轻松:“皇帝让我定期写书信捎给盛卿楼的小徒弟们,我在这儿实在闲得无聊,就在书信上留下了点线索,本来觉得鬼都猜不出来,竟然给你猜出来了,也无趣。”
“师父,您恐怕还是想让我们能够发现端倪的吧?徒儿没想到皇帝她会……是我对不起师父。”看着他不再年轻的容貌,心里已经把这前因后果全都想清楚了。
“乱说些什么呢。你找到这里来又如何,为师是自愿待在这儿的。”
“师父何苦骗徒儿,您潇洒了半辈子,怎会自愿待在这种地方?一定是她,她用什么手段逼迫了您?”这么多年,我早已不再懵懂无知。
世间万物自有规律,许多事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有因果,含宿命。
师父见我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摆摆手,不愿多说。
“您是过来人,一定早就看出来,我与她关系不清不楚,是不是?”
到了下午时分,太阳逐渐偏移,峡谷中已见不到什么阳光了。
“她为什么要把你秘密囚禁在这种地方,不让我们知道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师父,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我反思了无数次,可是没有答案。她是皇帝,是那么骄傲的人,这样的她,却一次次向我示弱……我没有办法不原谅她,没有办法。”语气喃喃絮絮,失魂落魄。
蹲坐在师父旁边,蜷曲起双腿,以手覆面。
“师父……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等她身体好了,就告诉她,我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种念头产生之后,就开始难以忍受她和其他内阁的大臣在议政厅待一个下午。
我以为有些事都不再说,就过去了,但不是这样的。它泾渭分明的横亘在我与她之间,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竟然瞒着我,瞒着小织,把我们最亲的师父关在这里,这算什么!我是不是从未走进过她心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呜咽。
只有她能如此轻易的拿捏我的七情六欲,让自以为坚实的心防瞬间崩溃。
师父在我后背上拍了拍,终于说:“君子求诸己,为师觉得,我的小虑是君子,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嗯,也未必是她的错。”
“怎么不是她的错,她把你关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去盛卿楼看了你给小徒弟传的短讯,还不知道要被她瞒多久!师父您告诉我,她把你关了多久?”
“……这重要吗?小虑十岁观百家,一定明白,自古以来的皇帝,哪一个能容忍自己的子民对她们的统治有威胁?哪怕这个威胁很小,那也是一颗染进眼里的沙子,决计不能长久的。更何况,她还是圣明之君。明君与昏君的区别,在于她们从来不以自己的喜恶来判断事物。师父看得出来,她对你很上心,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你的师父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很多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决断的。皇帝也很为难,可是如果任由为师继续逍遥,她一定放心不下,甚至还会牵连到你身上来。这是我这个老头子不想看到的。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怎么还能成为你们年轻人的绊脚石呢?”师父爽朗一笑。
师父越是看的开,我心里越是难受。他本是江湖上的一代大侠,自在如风,即使隐居东山也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可是这样的大侠却因为我,卷入政治斗争,被皇帝忌惮,被捆住手脚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师父,我去找她讨个说法!”猛的站起来,心里燃起熊熊烈火。
“万万不可!”师父见我掉头就走,赶紧拦住我,“她本就忌惮我,你若冒然前去,只会加深她的疑虑,还会猜忌到你身上去,这是何苦?那为师在这待了这么久就是前功尽弃了!”
“师父,你告诉我,你被关了多长时间?去年皇帝九月过生日的时候,小织就与我说了,没有你的消息。”
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自知说漏了嘴,低下头自嘲的笑笑,低声说:“从五年八月至今。”
天嘉五年八月。是师父给我的盛卿楼送去两个小徒弟的时候。
刘月盈花那么大力气除掉了胡中立,一定是怕我们阳家凭借着师父的江湖势力崛起,所以在发现师父与盛卿楼有联系之后,立刻关了他。
算起来,师父在这已经快待了两年,比小织还久。
原来啊原来,刘月盈那么早就知道盛卿楼的存在了。
她不光是忌惮师父,还忌惮我,忌惮阳织,忌惮我们整个阳家。
——所以她把晏喜外遣,是想之后寻个由头把她们夫妻逐出京城?!
如坠冰窟。头皮发麻,心凉的彻底。
第61章 59对峙争吵
彻彻底底的清醒了。我从头至尾只是她的奴才,怎么会产生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念头?太可笑了,为什么以前的阳缕会成为她的皇夫,这怎么可能呢?
回宫这么久,明明师父也在皇宫里,在密室里被关着,可我对此一无所知。今年除夕前在外宫的大广场上看那些伶人彩排,天空中曾飞过一只白鸽,那就是师父的鸽子,多么明显的破绽,却被我忽视了。
对得起谁呢?亏欠了阳织晏喜,连累了师父,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吧。把赤诚的心双手捧在那人面前,以虔诚的姿势,呕心沥血做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被她肆意的划口子,然后扔在地上,还踩几脚。
长长舒出一口浊气,不露声色的从密道里出去,要找刘月盈谈谈。我必须要为师父讨个说法。
也许还有自己奉献的那些岁月。
跨出密道,离开冷宫之前,迎面碰上了雷旗军的人。那人定时过来给师父送饭,见我在这,满脸震惊。
“阳丞相,您……”
“我如何?”跨出门槛,不想与他多说。
“您……进去了吗?”
“嗯,进去了。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这……”他明显害怕起来,把食物放在桌上跟着我。
“阳丞相,您马上去哪儿?”他声音低弱,满是讨好。
“去找刘月盈。”
他听见我直呼皇帝的名字,眼睛瞪圆了,又觉得不妥,赶紧弯腰低头。一直惴惴不安的跟着我,走到了议政厅。
刘月盈拿着朱砂笔照例看奏折,右边坐着内阁新来的萧悦。
皇帝见我过来,脸上漾出欣喜的神色,可下一刻见到雷旗军的那人,转瞬又变了脸色,满眼的诧异盛都盛不住。
“阳缕,你怎么和雷旗军的人一起……”
“陛下,”我打断她的话,冲她行礼。我身后的人赶紧跪下小鸡啄米般的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今日去送饭,发现阳丞相也在那。”
她闻言匆忙站起来,朱砂笔没拿稳滚落桌上,甩出鲜红的墨迹。
“阳缕,你听朕说。”她语气有些抖,看了看萧悦和雷旗军,焦躁的说:“全给朕出去!”
我安静的看着刘月盈,等待她的下文。
她从桌子后面走到我面前,低下声音喊我:“小虑……”那声音又软又柔,如果搁在以前的任何一个时间段,我的心都会瞬间化成水。
可是现在不了。
没有表情的看着她,开口说:“微臣大逆不道,恳求陛下给一个说法。为何要瞒着我和阳织,将我们的师父关进宫里的悬崖密室里?”
刘月盈深深吸一口气,胸口还是起伏的厉害。
“我……担心胡中立残余的江湖势力对你师父不利。”
多苍白的理由,她还在骗我。这个日日与我同床共枕、说喜欢我的女人,在骗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陛下您默许师父给盛卿楼的小徒弟写信,而不是给我和阳织写,是不是害怕师父在信里写出什么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密语?那些小徒弟和师父的关系没有我和阳织亲近,给她们写信不容易暴露,对吧?而且这样做,还会让我和阳织产生一种师父一直在外闲云野鹤的错觉,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