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甘心啊。
囚牢的铁门又被缓缓推开,该是送饭的时候了。
出乎意料的,没有狱卒进来,失焦的视线在地面上看到华服的边角。
“阳缕?!你怎么弄成这样?”一声尖锐的惊叫传入耳朵里,再麻木混沌的一点点进入大脑,缓慢分析这个声音的来源。
还没思考出来,一张娇蛮的小脸就出现在眼前。
刘月华。
她一脸惊恐,眼睛瞪的滚圆,眉毛高高耸起:“你还撑不撑得住?不会要死了吧!”
她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是证据确凿,要给我定罪了?神经猛地激动起来,全身气血上涌,可残破的身躯并不能支撑这般冲击,竟晕了过去。
再次有知觉的时候,眼睛沉重的睁不开。只觉得身下不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地砖,而是一种柔软光滑的布料。真是奇怪。想让自己动一动醒过来,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四肢百骸也没有之前那样撕裂的剧痛,反而带着许多清凉感。
难道回光返照了?
惊吓,逼自己睁开眼,眼皮被撑开,第一眼竟然带着深深的迷茫。
不认识这里。从未见过。是在做梦吗?
平躺在一张大床上,映入眼帘的就是床顶巨大的鎏金雕像。巨大的龙凤呈祥图案,边缘一圈的祥云用珠宝拼凑起来,华贵无比。床榻一边的床帘被拉上,暗红色布料上绣满凤凰暗纹,另一边则能窥探到寝室一角。
蚕丝被盖在身上,身下的床榻软的可怕,从未体会过如此舒适的触感。还在思索这是哪儿,身子微微一动,一股熟悉的、融入血液的馨香从被子上飘进鼻腔。
是淡梅混着檀木的香气。
浑身一颤,心脏突然跳的像打鼓。
再熟悉不过的香气,一闻,便知道主人是谁。可是我竟已经无颜面对她了。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问题。天性胆小的我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现在只要一想起那如深渊般没有波澜的桃花眼,就两股战战。
皇帝是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这个梦不会醒,但梦境也不是真实。
寝室门口的帘幕被掀开,进来一个灵动活泼的身影,是之前见过的舞夏。
“哎,阳大人你醒了?”她看见躺在床上的我,睁着眼睛迷茫无措。
“我去给您倒水喝,皇帝和长公主现在在上早朝,等会下朝你就能见到皇帝了。”她从保温盒里拎出一个水壶,倒进杯子,然后拿小勺喂我。
“皇帝不让我们把你在她寝宫的事儿往外传,所以大人你要是出去了也别说啊。”嘴唇久旱逢甘霖般的滋润。
【刘月华:我的天,皇姐要心疼死了。】
第25章 番外之愚人特供
阳缕前几日去茶馆听戏,中间休息的时候听到两个民间艺人在闲聊。
甲:“嘿,你知道不,今年三月初九是个捉弄人的日子,一定要想些法子让人相信一些假的事,把人吓着最好。”
乙:“我好像听说过,但没捉弄过人,要是真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甲:“你不懂了吧,咱们那一日一定要把对方捉弄的哭笑不得才好,这样才算是过三月初九!这个节日是从西边传来的,我也是听一个远洋的朋友说,西边管这个叫愚人节。”
乙:“和除夕节一样热闹吗?”
甲:“可不咋地!”
于是阳缕认真记在了心里,想着离三月初九还有两天,该怎么捉弄人呢?捉弄谁好呢?想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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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晚上,朝凤宫。
刘月盈处理完政事回寝宫,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翩秋出宫去采购东西,舞夏的表情很奇怪,难得让皇帝看不懂这小丫头在想什么。
更衣完毕,掀开帘子进入内室。
看见一个人下半身躺在她的龙床上,上半身后仰挂在床边,头栽在地上,满身是血。
刚想张口喊有刺客,仔细看清那人竟然是阳缕。
胸口一大团血,嘴角也有血迹。
“小虑——!”刘月盈扑到阳缕身边,花容失色,伸手触那人的鼻息。
没有气息。
浑身血液一僵,将那人的头搂在怀里冲着外面大喊:“快来人!”
半晌,没人回应,也没人进来。
心脏飞速的跳动,呼吸都不通畅了,太阳穴绷着眩晕起来,伸手与那人垂在地上的手十指相扣,手上却传来温热的触感。
怎么回事?
怀里毫无生气的人突然睁开眼,吻住皇帝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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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阳缕的愚人计划把刘月盈吓的心悸复发。
跪着给皇帝端药,面色颓唐如丧考妣。
“民间艺人真不靠谱……”阳大人腹诽,“下次告诉小织,让小织去捉弄晏喜比较好玩。”暗自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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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大人,捉弄皇帝好玩吗?
阳缕:(捂着被打肿的脸)呜太 好 玩 了……
作者:舞夏后来怎么处理的?
阳缕:她?被撵到浣衣局洗了三个月的衣服。
第26章 25香满堂
我听谁说过,舞夏是翩秋姑姑的侄女儿,和她家姑姑的性格倒是很不同。总是带着活泼的朝气。当然,话也挺多。
“您是长公主给带回来的,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吓坏了……真的是,浑身是血。哎,皇上最近旧疾复发精神也不好,但是她看到你的时候整个脸色都变了,我从没瞧过她那么难看的脸色。”
“皇上旧疾复发?”迅速抓着重点。
舞夏话茬被我打断,意识到自己讲漏了嘴,吐吐舌头想转移话题:“哎对了,现在整个前朝后宫都传疯了,阳大人您能出狱也和这件事有关,工部尚书李大人找到了!而且是在京城的郊外!我就说,张仪大人为人正直,怎么可能会干卖国求荣的事,果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把他偷偷抓了起来。”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兴奋的不行。
舞夏一个宫女,都愿意相信素未谋面的人,可是日日陪在身边的人,却不愿意相信我。
长长叹气,想把心里压抑着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大人您怎么叹气了,哪里又疼了吗?昨天太医连夜上药包扎,忙了一个晚上呢。要是不舒服赶紧告诉我,我去找人给你换药。”舞夏很主动。
“不用,还不疼。”咧出一个苦笑回应她。
“好,我先去给您煎药,有事您摇一摇这个。”她拿出一个小铃铛放在床头,转身走了。
听舞夏讲了这么多话,虚弱的身体又疲倦了,脑袋困意袭来,迷迷糊糊想要入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堂响起。
门帘被猛地掀开,帘上珠玉被打的哗啦啦响。
精神瞬间紧张起来,睡意全无,但不敢睁开眼睛,于是装作熟睡。
那脚步进入房间以后一顿,转瞬变得极轻、极慢,一股淡梅香又飘进鼻子里。
惶恐的情绪让我头皮发麻,心里挣扎许久最终放弃抵抗般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明显感觉到浓烈的视线粘在我身上,那人越来越近,最终停下脚步,然后缓缓坐在床沿。
她的气息就在我身边打转,织下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小虑……”她呢喃着,这是第二次听见她这样喊我的小名。
空气里带了一缕微风,她的手抚上脸颊。脸瞬间被冰凉所覆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动静太大,没办法再装睡,只能睁开眼。
下一秒,白皙的柔荑立即从脸上脱离,桃花眼里来不及收回的惊慌落入眼中。
“把你弄醒了吗,”难得见她这样局促,“舞夏说你已经醒了,我才……”
“我没睡着。”忍着嗓子的剧痛轻声开口,仔细打量她。
头上戴着只有上朝时才用的冠冕,流苏垂着晃动,一身正红色朝服,竟然连妆饰都没换就匆匆而至。
皇帝倾身揽着脖子把我搂在怀里,冠冕上的宝石一下撞在脸上,“嘶——”
她赶紧伸手把绶带扯开,将龙冠扔进床榻最里面,然后将头搭在我肩上。
她抱过我许多次,只有这次与之前相比,动作格外轻柔和小心。
被她这样抱着下意识想躲避,下巴不自然的向另一侧转动,不让她靠近。可是这般抵抗没有任何用处,她感觉到我的瑟缩,那脸跟着我的下巴移动,还是紧紧贴在肩膀上,又把我搂的更紧了。
“小虑,”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丝滑的长发散乱开落在耳廓而肩膀上,有点痒。
“我给你的金牌为什么不用,嗯?为什么要给他们这样折腾你,”音量越来越低,她也在压抑一些情绪,而后说:“你怎么这么傻……”
看着她顺滑的发丝心意一动,用手肘当做支点抬起胳膊,伸出手指捻起几缕,绕着发梢转圈。淡梅花的香气又荡漾开。
皇帝感受到什么,微微抬起头,没管我在绕她的头发,将脸移到我面前,蛾眉微蹙,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用金牌?”
“我忘了这回事,金牌在我府上的柜子里。”实话实说,虽然真的很蠢,不过我认了。
她被我气笑了,肩膀一耸用指尖点了我的鼻尖。她的手可真凉,常年都捂不热的凉,于是我把头又微微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