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我们一起这么长时间,你对我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塞纳快言快语,完全没发现这么说未免有点暧昧。
不过以诺也不是会多想的人,顺着塞纳的话:“但是我不确定之后到底会怎样,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很多事我总担心无法如愿。”
以诺虽然告诉了塞纳神不在之事,但关于自己在教堂倾塌之时听见的类似神谕之言,他尚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对于寻找离开的神,到现在为止都毫无方向,以诺已经自认这恐怕会是他寻得卡特神父魂灵后要一生交付的事,一个没有神的世界,迟早会被恶魔侵占,化作炼狱不过是时间问题,某种责任心不允许以诺坐视不管。
塞纳把头放在礼物上轻轻压着,能闻到好闻的点心香味:“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觉得大部分事都走向了好的结局。”
说着塞纳惬意地眯起眼,向以诺笑道:“老实说,从开始追踪我父亲起,我的内心一直都很压抑,但跟着神父一起,经历这么多之后,我似乎没有开始那么畏惧了。”
“我还是愿意相信,无论怎样曲折,最后的一切都会是好的,”塞纳拍了拍以诺,“这种信心可都是神父你给我的啊。”
塞纳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被以诺的某些特质感染了,要知道在碰见以诺前,他并不是这样的人,随性与堕怠简直是为他量身而造,但从两人共事后,塞纳感觉自己在不断地改变,至于是好是坏,谁知道呢?
以诺默了片刻,轻声:“我也是。”
“嗯?”
“你也给了我信心,甚至你改变了我许多。”
塞纳愣了一下,他知道以诺绝对不是爱客套的人,一时有些腼然:“啊,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以诺本欲说得清楚些,听见广播说车到站了,遂便压下了想继续说的话,和塞纳一起上了车。
这次是以诺坐在窗边,窗外流动的风景不算引人瞩目,却能够带起他许多的回忆,比如第一次和塞纳前去调查时,他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城市繁华,第一次见识到小镇之外的世界。
这趟旅行真的把他带出了很远,近乎横跨这个国家,看过沙漠与海洋,从夏季到冬季,危机频出到化险为夷,这段时间远比过去鲜明而深刻。
塞纳教会他的是和卡特神父截然不同的东西,跟着塞纳看得足够多之后,以诺逐渐学到了以前在教堂日夜祷求无法知晓的事,转变或许不是很大,但他已经开始学会某些更多元的态度去面对纷繁,以前时不时就会被挑起的怒意也已经开始学着控制,
以诺不敢想象如果一开始,自己就看清这些邪教徒的所作所为后自己会怎样。
他猜自己肯定会完全崩溃,进而用这可怕的力量去决绝地剿灭他们,甚至卷入无辜之人。
这种设想让以诺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往,胸前的三点血色印记时刻警醒他自己的罪证,以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坦诚地面对这一切。
以诺看了看身旁打着瞌睡的塞纳,又移开目光,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塞纳了。
这个世上,只要他自己和汉克知晓内情就足够了。
来接塞纳的人是个以诺从未见过的混血恶魔,对方强烈谴责了塞纳在圣诞节期间还迫使他化身做塞纳外形,给警局做牛做马的无良行径。
“你个恶魔又不过圣诞节。”
“这就是你能超长时间奴役我的理由?”对方咬牙切齿,“之前你说去弗拉格斯有事就是我顶班,现在又是!有没有恶魔权了!”
混血恶魔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现在,又胖了两圈,嘴上说着去干正事,鬼知道去哪花天酒地。”
“有这么严重?”塞纳哀叹,“果然还是铃媛做得太好吃了。”说完回味一般掏了一个点心,满怀恶意地看着眼前的混血恶魔津津有味吃起来。
对方看见差点气得背过气去,要不是有以诺在一边,塞纳指不定又得被胖揍。
“好啦好啦,”塞纳分了一包点心给对方,“绝版美味,分你一个,我们可一直都是互利互惠的良性合作关系,以后我不得也帮你,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有事好兄弟,无事你是谁,混血恶魔已经看透了塞纳,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
看透归看透,不也得受着,混血恶魔嘟嘟囔囔无可奈何,甩给塞纳一个东西:“真不知道你非要我带这个东西出来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把这个档案整出来花了多大功夫。”
塞纳一脸茫然:“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还不承认,”对方气急,掏出手机,指着一个号码,“你还催我到火车站就给你,你以为我有闲心查你坐了那班车几点到?不全都是你说的。”
塞纳将信将疑接过手机,号码显示的是他的没错,接到的时间是昨天。
混血恶魔继续控诉:“就一天!你让我找这个档案出来,你知道一天是什么概念吗?除非走非常规渠道,我的恶魔品都被你败光了。”
塞纳很混乱,把手机还给对方,莫名其妙翻开档案,看见第一页的名字,眼中不再有疑惑。
“怎样,是不是你要我找的?”混血恶魔气呼呼地挑眉,一副要是塞纳否认,随时收拾塞纳的样子。
塞纳合起文件顿了片刻随即和眼前的混血恶魔打哈哈,直说自己记性不好,赔了不少不是,好说歹说把人哄走了。
给对方打车送别,塞纳表情凝固,呆呆站在路边,神色空茫,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慢慢吸着,同时饮入冷风和烟雾,又缓缓吐出。
“哈,我都有点佩服他了,”塞纳似笑非笑说着,“我早就说哈珀·伊利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这一大堆事,早就有预告了,真是煞费苦心。”
以诺心口一紧,关于哈珀,他绝对是最不想提起的人之一:“哈珀又带来了什么?”
“也许是戏弄,也许是预告,”塞纳抚摸档案的封面,“总之是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你来警局找我的那天,我正在查办一样案件,是关于一个混血小鬼来偷档案,”塞纳无意隐瞒,举起手中的档案,“我当时还觉得诡异,好端端谁会偷一个十年前警官的档案,现在来看,答案太多了。”
“不过他那时偷的档案并不完整,至少没有这个完整,”塞纳冷笑一声,“当时描述哈珀·伊利斯只说他一个普通警员,可从没提到过他就是我所在岗位的前辈。”
哈珀·伊利斯死于十年前,而十年前正是塞纳遭遇一件可怕劫难之后,正式踏入这个人魔混杂的世界的一年。
巧合得匪夷所思。
“既然这样,我想多米索肯定不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塞纳垂下眼睫,指尖紧紧夹着烟,有些颤抖,“毕竟这个职位,也是他给我托人介绍的。”
塞纳说这句话时竟然觉得身上发冷,有那么一瞬,疑虑侵蚀了他的思维,在塞纳的认知中多米索算得上是他的亲人,他不想猜忌多米索和哈珀是一伙的,这个想法会让他疯魔。
“我们快点回去吧,回去了,一切问题就有答案了。”塞纳自语着,伸手搭车。
此时钟临东的家乡尚在夜晚,他从飞机的窗口看着外面的天幕,没有任何调整时差的意思。
“歇一会儿吧,不然回去会不适应的。”
钟临东不为所动,像是在思考。
“怎么啦,真的开始想自己的外国朋友了?”铃媛有意逗钟临东,“难得难得,铁树开花。”
钟临东无奈地叹气,拉下遮光板,不理铃媛。
“有什么说说呗,明明前几天不是挺好的。”
钟临东和塞纳他们玩时,确实有点转变,至少看着像个少年,不那么死气沉沉,铃媛思考回去要不要向本家申请把给钟临东找个年龄相仿的玩伴。
不过……大概率不会同意。
“媛姐,和塞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确实觉得他们和普通人没两样是吗?”
“对啊,你难道感知到了什么?”
钟临东摇摇头:“但愿是我的错觉。”
铃媛愈发好奇:“到底怎么了?”
“这个世上……”钟临东犹豫着,“真的会有什么超然秘法,令死者苏生吗?”
☆、故人
塞纳并没有将不安表现在脸上,不过一反常态一路无言。
档案被交到了以诺手中,在狭小昏暗的出租车里他带着满腹疑虑翻看着档案。
第一页是关于哈珀·伊利斯的个人资料。
灰白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人像颇为模糊,没法在脑海中重现出一个完整的面孔,按照出生日期算起来十年前哈珀·伊利斯也不过三十出头,因公殉职不可说不是憾事。
文件中将他的死亡原因写为在进行案场勘探时,不慎被现场掉落的物件砸伤,经抢救无效死亡。
他勘察的地方当年被称作中心剧院,被大火焚毁后另被人买下,修葺做新的剧院,即是波拉进行献祭的那个剧院。
以诺似乎明白了塞纳为什么说这一切早有预告,无论是事件的开始,还是哈珀屡次从中作梗,一切都是有源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