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还不太使得上力的腿,塞纳尽力跟上汉克的步伐,脑袋里装着无关紧要的事。
要命,火车站可没有被震塌了吧。
震感传出去很远,悬空坐在空中的人忽然一颤,掉在地上,摔了一个结实,紧接着是叮叮当当的响声,桌子周围的瓶瓶罐罐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看着这个景象多米索吓得肝胆俱裂,这里有些武器扔出去都是几倍于核爆极的影响,一颗炸穿地平线不是说说而已。
多米索上下飞扑才终于把一切都抱在怀里,免于发生灾难。
等把一切都收拾好多米索看看时间发现已经过点一个小时,而塞纳还没有回到这里。
不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吧,多米索急急忙忙走下了自己的住处。
翻翻找找后多米索拿出一个造型奇怪的沙漏状装置,多米索轻轻反转沙漏,等待片刻,看见的是大量处于上方的金色沙粒不再下落,而下方的黑色沙粒逆重力向上漏去。
多米索愣在原地。
阴阳颠覆,天地逆转。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神已经不在了。
☆、启示
以诺仰视着这个庞然巨兽,这头奉命守卫地狱之门的可怕家伙显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枪使,它只是遵从自己的职责本能,也亏犹尼耶为了引出这个家伙专门找偷渡者从地狱带来那么多邪灵。
不过从某个方面而言这也是咎由自取,想到此以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圣水渗入伤口带起有些奇异的痛感。
以诺后退两步,这里还有很多无辜的灵魂,自从卡特神父之后越来越多灵魂被滞留在人间,把这个不长眼的蠢狗放出去可是灾难性的。
所以说圣水银弹什么的有时候真的太碍事了!
以诺低下头珍重地取下十字架,亲吻它的顶端后放在衣服内侧贴近胸口的位置。
他微微仰头,愤怒取代了那双眼中的温和,拉住自己的衣摆骤然用力,神父的长袍沿着腰两侧的银线被撕裂,银色的卷曲花纹像是有生命的藤蔓,延伸过这黑色的长袍,在下摆勾勒出交缠的十字装,仿佛它天生就该如此模样。
这么一来行动就不再受到牵制。
手伸进衣服内侧的口袋,以诺掏出来一对银色的东西套在手上,它们完美契合神父的手指,每一个连接处还烙印着特别的圣印,这么做完以诺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愿神原谅我的行为。
原谅我不知勤俭以及接下来的暴力行为。
确定了灵魂逃跑方向的巨兽已经蓄势待发,虽然看不见但它的每一根神经都是为了追捕地狱离开的家伙所准备的。
缠绕着烈焰的四足踩踏出皲裂的爪印,火焰席卷了一切,周围满是飘零的灰烬。
银色的指虎闪闪发亮,以诺活动了一下脖子,就在巨兽奔出的前一刻飞扑过去与它狠狠撞在一起,吃痛的兽类发出一声嚎叫向后迅速退了几步,摆动自己两侧的头颅试图确定刚才袭击的来源。
但不等它继续分辨下一拳紧随其后,以诺仿佛要把自己刚才无力的愤怒全发泄在这里,每一拳下去都会发出击打声和兽类的嚎叫,这种原始攻击性的银器在以诺手上发挥出了最大的能力。
以诺穿透火焰,无形的屏障替他阻挡了灼人的威胁,每一下攻击都只会比上一次更加凶猛,利爪与火焰,银器与鲜血,地面发出战栗的吼叫。
没有人能知道这样普通的一个神父怎么会有如此逆天的能力。
拳头已不知打下去多少次,巨兽其中一颗头上凹陷下去一部分,地狱的烈焰熊熊燃烧但无济于事,它发出类似犬类的哀叫声,即使有三颗头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在阻拦它。
打开的地狱之门源源不断吸引进去低级的邪灵,它们在深渊边缘惨叫嚎哭,在地面上划出不规则的痕迹,但只能无力地被拉扯进去。
巨兽在缝隙周围徘徊,原本它是准备把所有滞留在人间的东西不论善恶都带回地狱,但现在它显然开始权衡这么做是不是值得。
看见这头兽类仍旧徘徊不去,以诺合拢双手,又攥成拳状,轻轻吹了吹指虎上并不存在的灰烬,微微抬头,眼底闪过亮色的寒光。
“愿主保佑你,阿门。”
以诺低声说完立刻跃起挥拳而上,狠狠一拳打在它的右边头颅,巨兽嚎叫一声,地狱的火焰冲破地面,但对于以诺却没有带来什么伤害,只有风带起他翻飞的衣袂。
巨兽因这一下猛然被砸回了地面,地狱之门已经将邪灵吸收将尽,巨兽似乎还不死心,猛然喷出一大片血液,不甘地哀鸣一声陷入地狱之门。
沾染了血液的一切都在向地狱陷去,这头兽类的血液逆流,离开它身体的血液会想尽办法回到自己主人身上。
以诺松手,染血的指虎掉落在地上,震颤了两下也随之落入地底裂缝。
反观以诺,本该浑身血污的他却干净得不像话,那些绣在领口的银色花纹逐渐黯淡,它们完成了守护主人的使命,没有让任何污渍沾染到他,于是这些银线便脱落开裂,留下几个巨大的破洞,原本精致的神父长袍顿如破布飘荡。
天还是黑沉沉的,一丝黎明的曙光都无法穿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水缓慢滴落,原本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后逐渐变大,以诺感觉自己开始脱力,缓慢跪坐在了废墟当中。
他的面前是原本矗立在教堂顶端的白色十字架,现在它开裂成两半滑稽地插在废墟当中,犹尼耶留下的十字架正掉落在那十字架雕塑的前方,已经开始发黑,雨水一浸泡竟化开来去。
这是犹尼耶彻底背叛的证明,他已经抛弃了神。
或者说,神也抛弃了他。
以诺将手探进水洼中,握起一滩污浊的雨水,顺着指缝又缓缓滴落。
以诺扬首看天,看见无数的雨滴溅落下来,落在脸上却比方才的火焰更加灼热,像是绵密的丝线,织就这落幕的天地。
这只是普通的雨水,但场景却和那一天一模一样,纯黑的天,满天的水,一切都在重演。
再一次,他再一次失去了卡特神父。
但他流不出任何软弱无助的液体,他只是心如死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赶到教堂附近的两人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阻拦,只能看见有些模糊翻飞的影子,邪灵向当中涌去,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他们只是身不由己。
灰色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移动,他们听见了嚎叫,感觉到地面滚烫颤抖,最终一切寂静。
黑色的天空没有变化,洒落了透明的雨水,在雨水的洗刷下一切渐渐变得清晰,他们可以看见大片的废墟,碎裂的十字架戳出地面,以诺跪在那个十字架前,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雨丝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看起来像是肆虐的泪水。
这个景象不知道为什么让塞纳觉得难过,感觉有什么从这个人身体里流逝了,属于神父的那层光芒似乎不再闪耀,留下的只有失去信仰者的茫然。
像是被神遗弃。
就连塞纳的情绪都被感染,他觉得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不是他来的那一刻起,而是从很久以前一切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命运的感觉攥住了塞纳的思维,让他眼前开始不再清晰,像是在看一场颠倒天地的剧目,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幕剧作的一部分,他们都是演员。
不受控制,不受阻拦,这场剧作必定要如此不受控制地疯狂疾驰演绎,直到剧终。
以诺无意识地握紧胸前的十字架,就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被遗弃,他追寻的一切似乎全部模糊不清,变得毫无意义。
等待了不知多久雨水逐渐停了下来,一线阳光落在那碎裂的十字架上,有什么顺着阳光而来,缓慢缠绕在十字架的残骸上。
这是一团没有行迹的灿烂火焰,柔软而温暖。
以诺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神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问出了声,或者这只是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静默片刻,真的有什么回应传来,只是不知来自何处。
“不,神还在,他只是离开了人类。”
“为……为什么?”
“因为神失望了。”
“神怎样才能回来?”
“只要达成神的要求神就会回来。”
“什么要求?”
“神在离去前留下箴言——唯有死物生情,叛者归忠之时,我才会回到世人身边。”
“我不明白……”
“没有人能明白,但神一日不在,人间便一日不宁,神或许很快就回来或许永远不回来。”
以诺茫然不知所措,眼神发愣,握着十字架的手越来越紧。
火焰在消散,唯有缥缈的声音缓缓留在空气中:“时间不多了,在人间彻底变成炼狱之前,遵从自己的意志,做你力所能及之事吧。”
力所能及?我么?我能做什么?
而且……为什么是我?
以诺紧紧握着十字架弯腰埋首在废墟之上,张大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无从问起,无话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