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里头那只大母猴,今天谁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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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谷那一端传来响彻云霄的嘶嚎声,似乎有几十头山魈同时咆哮了起来,还有另外一种嘶嚎混杂其中。
躲在山体后的付云冷不丁给吓了一跳,声音来得太突然,他没能将那个熟悉的生意自一堆咆哮里剥分出来。
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那个声音此刻扭曲得实在有些厉害,大抵同恶鬼的咆哮没什么两样。
他警惕地戒备身后,以防有山魈突然窜出来。
与他几乎同时紧张起来的还有寅一行人,老头子瞬间睁开了正养神的眼,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边簇拥着的雇佣兵立刻拔枪戒备。
看来他们还没从山魈的阴影里走出来。付云有些焦心,担心独自留在洞中的猫咪出事。
这个点付沉肯定已经醒了,不知道他的伤口恢复得怎样,虽然他走之前同猫咪嘱咐了乖乖养伤,但他还是很担心猫咪会因为着急而跑出来寻他。
某位养猫人绝没想到自家的猫此刻已经单枪匹马杀进了山魈的老巢。
付云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去,是因为他在凌晨时偷听到了寅的一通电话。
说是电话,其实是寅通过车上拆下来的无线电同外界联络,要“悲喜神”派直升机来将他接走。
“你的要求我已经尽数答应,现在该你履行承诺。”寅的声音沉稳威严,即便是此刻落於下风,竟也听不出弱势之感。
付云又听到了卯那个温柔却暗含杀机的声音,“还请三爷稍等,这么大的产业进行交接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只要交接工作一完成,迎接您归来的直升机立刻就会到达,您放心。”
有些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卯的大部分经济来源源自于寅,他是极自主的人,不会容忍自己的软肋拿捏在别人手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钱就是生命,为了掌握住自己的命,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医术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命,钱可以买回自己的灵魂,这个人对于自我的主宰追求到了极致。
特控局费尽心思调查清了他们每个人的背景,没想到他们内部竟先黑吃黑起来。寅这只老狐狸常年在河边行走,一朝不慎让初出茅庐的兔子推下水,身陷囹圄狼狈至此。
“明天早上一定能将您接走,还请您相信我。”
“你值得信任么?”寅淡漠地问道,苍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卯轻笑两声:“现在除了信任和配合我,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么?”
“你下了一步好棋。”寅闭上眼睛,“我安插在特控局内部的眼线,竟然变成了你的人。一石二鸟,郭某佩服。”
“三爷过誉。”卯依旧得体而有礼。
这之后他便不由分说断了通讯,寅只得继续等待着,等待卯兑现诺言。
付云做好了防备寅逃走的准备,一旦卯派来的直升机降落,寅要撤离,他得想办法将寅击杀。风险很大,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但错失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就会变得更困难。
只能赌一把了。
手头只有一把□□,是他趁着凌晨最黑暗时刻,绞死了一名出来解手的雇佣兵夺得。如若寅要登机,他只能凭这把□□,硬着头皮上,不过好在枪里是满膛的,多多少少缓解了一丝压力。
大概在正午时分,空中先是远远出现闷声。而后响动越来越大,一个黑点向着裂谷底靠近。随着直升机旋翼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
寅眯着眼睛瞧了会儿,漠然地对身边雇佣兵道:“一会儿上机,先动手。”
“是。”
付云躲在暗处,侧身托举□□,将风速和移动都考虑了一清二楚,只待寅将登上直升机的那一刻,他就开枪。
黑色的直升机犹如一只沉重大鸟缓缓下降,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望见漆黑的机头,看不清舱内情况。
直升机缓缓下降到一定高度,而后悬停住,准备落地。驾驶员调转机头,令舱门面向它的乘客这边。
寅眯起了眼睛。而付云则举起了枪。
直升机的机身缓缓旋转过来,转到视线可看见机舱内的那一刻,众雇佣兵却都看到了蹲伏在那里的两名黑衣人。
砰!
枪声骤响,寅瞪大了眼睛,眉心中间瞬间出现一个精准无比的小洞,暗红色血液似蠕虫般缓缓爬下来。
老人眼中仍旧存留着一刹那的震惊,这具作恶多年的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死时安静无比,同他一辈子所兴的风雨不成比例。
下一瞬间,地上的雇佣兵们毫不犹豫抬枪反击,甚至有极个别扭头就跑。直升机上的第二个黑衣人蹲在一挺机.枪前,面无表情扣下扳机,一条条弹药被飞速吃进去,漆黑的枪.口火光大闪,扫荡一切。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地面人马完全不是对手,血花迸溅,尸体躺了一地。直升机上的黑衣人没有放过任何一名雇佣兵,狙击镜锁定每一个逃窜的目标,毫不留情击倒在地。
这场压倒性的战役只持续了几分钟,枪声停息的时候,空地上弥漫着浓重硝烟味道,回音还在飘荡,裂谷底原有的安静显得十分突兀。
黑衣人低声冲着对讲里汇报了什么,随后点点头,二人跳下直升机,下来巡视一番,确认没有活口后才重新登机,跃进机舱扬长而去。
直升机离开,付云匆匆跑到寅的尸体面前,蹲下来察看。
“……死透了。”他抿着唇摇摇头,站起身来,环视这一地尸体。
也是,卯怎么可能会留自己最大的敌人一条活路呢?
这场不经意间的黑吃黑一下就将付云他们的任务目标给解决掉了,这个引得特控局上下轰轰烈烈的老头子死得悄无声息,倒在他曾经叱咤过的河道上。
如同寅说的那样,卯下了一步好棋,特控局的火力全被他引至寅身上,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就能保证,自己将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能全身而退么?特控局真如他心里设想的这般没本事?
付云凝视着天空,那里悠悠漂浮着大团的云朵,今天的天气真好,如若不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他可能会同猫咪躺在特控局前的那方草地上晒一早上的太阳。
他又回过神来,察看了一下周围,随意踢了踢脚边的一把枪,“爆了一地装备啊……”
还是先回去找猫咪吧,反正山魈不吃枪.械。
付云飞快沿着原路小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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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预料,猫咪没在他们的洞穴里,也没有如先前商量过的那样,在岔路口东侧那块大岩石旁边等待。
付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猫咪被山魈逮走了?
周围雪地上足印交织,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猫咪应当是自己平静走开的。这可就麻烦了,裂谷底这么大,该去哪里寻他?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观察到周围的情况。待慌忙回身戒备时,一头山魈已经跑了过去,就离他背后两米不到。
付云飞快打出两枪,山魈却毫无斗意,听到枪响,踉踉跄跄逃得更快了,嘴里咕咕唧唧叫唤着,一副恐惧败退的模样。
他皱眉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头山魈背后被撕扯开一个大口子,甚至露出骨头,脖子和身上也裂开好几道伤,狰狞的抓痕十分明显。
付沉?
他惊疑着往那边看去,随后往山魈来时的方向跑去。
猫咪的伤还没好,付云在心中哀求着他千万别出什么事。
沿着血迹往上跑,付云喘着粗气,心中却越发战栗。
这是通往山魈老巢的路啊,那里面可有近两百头山魈!
当他气喘吁吁奔至前天他们仓皇离开的洞穴口时,正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这……是他的猫咪么?
满地都是暗红色皮毛的尸体,背后血肉模糊的大口子说明了这些山魈是如何毙的命。他站在一地山魈的尸体中间,手中提着最后一头大山魈。
青年浑身是伤,衣服早在打斗中被撕得粉碎,背后胸膛上满是山魈的抓痕,右小腿肚子上旧伤又被扯裂开大口子,看着都疼,他却似毫无感觉。
付沉将大山魈随意一扔,淡漠地看着自己这一地的杰作,百无聊赖,面颊飞溅上了鲜血,使得他整张脸没来由地冷酷。
兽化的灰白色爪子被血染得深红,利爪尽出。他整个人犹如血池里趟出来的恶魔,豹尾无聊地甩动,竟似杀不过瘾一般。
付沉嚼了嚼腮帮子,面无表情将一口血沫啐在山魈的尸体上,随后继续漫无目的地低着头环视四周,眼神空洞。
付云觉得背后骤然发起毛来,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没见过付沉这幅模样。
毫无感情,毫无念想,空洞麻木得只余躯壳。
这裂谷底一大群山魈加雇佣兵都没让他这么害怕。
付云嗓子咽了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尽量缓和着声音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