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沉比A03时期的自己体型大了不止一圈,但温顺趴着的时候,付云还是很容易就将他同当年那只雪豹联系到了一起。
“我们走了半个多月,运气不好把那条裂谷从头走到尾了才出得去。最多的时候接连饿了一周,差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付云揉揉他的耳朵,“还好猫咪没有把我当备用口粮吃了。”
“打不过吧。”付沉伸头过去,要喝他罐头里的热水,“也幸好哥没把我吃了。”
猫咪冷静客观,付云听到这话就跟当初听到他被母豹子追着跑还打输了架一样,觉得这只小豹子真是老实巴交得可爱。
“结果逃出去之后小猫头也不回就走了,真令人伤心。”付云故意示弱,将脸埋进他耳朵后面,闻闻属于付沉的猫咪味道。
“那块地方属于保护区,后来我只知道你还活着而已。再有你的消息,就是两年之后了。”
当时卓玛部落驻扎的地方被一窝变为兽人的狼袭击,有一家五口被杀。事发时付沉正好赶着一小群羊归来,看到邻居一家惨遭毒手,毫不犹豫就变回雪豹扑了上去。
“当时你被石灰抓回来,关在大铁笼子里。我一进去就认你了。”付云揉揉他缺了一块的左耳朵,吧唧亲了一下,“凭这个认出来的。”
吃饱喝足,生活重新回到小资水准,付云又沉浸在小资最热爱的撸猫活动中。他将手从猫咪前爪下伸过去熊抱住,整个人埋首进温暖的兽毛里。付沉被他没轻没重地一压,只得翻出肚子,任由他像扑在一只大号泰迪熊上。
他舔舔那头乱糟糟的白发,问道:“哥为什么会跑到高原来呢?”
付云继续扑在猫咪软软的肚子上,只觉得甚至有快乐的泡泡自周身散发出来,“因为分手了,想远走高飞,想离B市远一些,最好永远不回来。”
“谁知道缘分妙不可言。”
现在说起这段往事,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人生就是这样,过去的事情无论当时觉得多痛苦多无助多刻骨铭心,也还是会被时间冲刷得只余淡淡痕迹。
“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永远向前看,因为一旦认命地低头,很可能就同前方的光错过了。”
付沉笑了笑,毛绒绒的嘴亲亲他:“爱上别人也没有关系么?”
付云也笑,在他脖颈间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没有关系,但请不要让我知道。”
.
晚上睡觉的时候猫咪在火堆旁刨出一个雪窝,凑近燃得旺盛的火,暖意融融。
付云枕在雪豹背上,眯着眼睛数天上的星星。
在高原上看星星特别清楚,火光闪亮,星星却比花火还要璀璨,洋洋洒洒铺满天幕,深陷谷底的二人却只看得到上方恩赐般露出的一线天。
“在B市都看不到星星,地上的光芒太亮,晚上就只是晚上,没有其他意思了。”付沉也抬头望着那条天缝,尾巴随意晃动。
“在家里的阳台上还是能看见一些吧。”付云笑了笑。
明明危机还未解除,他们却有了这个心思闲下来观赏星星。
付沉蜷了蜷身子,将付云拢进身侧,脑袋搭在爪子上,“这个裂谷不好出去,我们对地形一无所知。不上到地面去,直升机没法发现我们。”
付云想了想,从旁边拿过一枚子.弹,在雪地上画出一张地图。
“这是这片山区大致的地图,我猜我们现在在这里……可以试一试往南走,这里有个大弯,绕过这两座山,村子就在路边上,也许就是出去的路。这处裂谷不是临时形成,至少没有时间上限。”
付沉低头看了一会儿,“就怕找不到食物,活活困死在这里。”
“看我们的本事了。还要躲避山魈,虽然大母猴死了,但这谷底还流窜着的山魈应该不少。”
付云拢了拢身上的帆布,又将猫咪盖得更严实些,“先睡吧,保存体力,明天拿些有用的东西就走。这么多尸体会引来山魈。”
“嗯。”
他放心地闭上眼睛。付沉虽然也说要睡了,但若非因伤而变得昏昏欲睡,又或者做了什么胡事儿,在夜里一般都睡得很浅,稍有动静便会醒过来。
警觉的小猫,八年了,一点没变。
晚上毫不惊讶地就梦到了八年前初次相遇的情景,划伤了腿的雪豹踉踉跄跄缩到一边,龇出尖锐的虎牙,尖爪毕露。
付云又一次安抚着小心靠过去,将小羚羊拖过来,还厚着脸皮发出轻轻的嘘声,企图安抚下雪豹紧张的情绪。
付沉嘶嚎得更大声了。
他伸出手去,一把掐住雪豹的嘴巴,把膈应人的嘶嚎声关起来,“别这么小气嘛,我就吃一点而已。”
付沉呜了一声,气鼓鼓看着他将羚羊处理掉,生起火,变成了烤肉,香味使凶悍的雪豹变成了小猫咪。
付云只剐下一小片肉,剩下的全给了猫咪。
“吃吧吃吧,以后捕猎小心一些,不要再弄伤自己了。”
梦境随着暗流着的思绪转换,不知过了多久,上一刻他才在心情愉悦地替猫咪烤羊,下一瞬间就听见了付沉低低的话语。
“阿云,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得不说出这句话。”
“分手吧。”
往嘴里塞肉的动作一瞬间僵住。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来。
“正在做梦呢。”
身后踏着厚厚积雪的脚步远去,沙沙声逐渐细微不可闻,付云一直背对着他,面向那垛燃烧得旺盛的火,专注吃着。
模模糊糊就醒了,意识仍旧飘荡在半空,不想逼自己太快睁眼清醒过来。梦里失落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得如同曾经发生过一般,付云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湿热的舌尖轻轻舐过眼睑,付沉略微沙哑的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阿云起床了,该走了。”
付云睁开眼睛,就着他低头的姿势,捏捏那张花纹繁复的豹脸。
猫咪甩甩脑袋,他站起身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随后插着腰,盯着乖巧蹲在地上的猫咪,似笑非笑道:“渣男。”
付沉:“???”
于是收拾行囊的工作由付云独自完成,雪豹只顾在他腿边转悠,焦急委屈地申诉。
也不想解释这般喜怒无常自何而来,付云时不时蹦出几句简短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由着猫咪的感情自然流露。
就好似做了个梦,醒来去检查了自己最珍贵的盒子,要亲自确认里头的宝贝还在不在。
他将东西全都收拾好,大块的帆布一包,架在猫咪背上。一人一豹沿着裂谷的漫长道路前进,不时传来交谈的声音。
素白的雪地上,足印与梅花的爪印并排而行,画出两条平行线,缓缓延伸向远方。
虽是平行,却永远保持着一个肩膀距离。
.
寒冷的洞窟里,幽深,寂寥。
母山魈刚刚进食过一次,骨头咬得稀碎,发出骇人的嘎嘣声。暗红色皮毛覆盖的肚子下有明显的动静,一窝新的山魈正在孕育。肚子撑得极大,母山魈一时半会儿无法移动,只好静静趴在原地,发出阵阵暴躁的尖锐嚎叫。
宽敞的洞穴里阴暗无光,唯有岩壁上结着的冰霜反射出幽蓝的光,冷寂阴森。
角落深处,一头硕大的野兽潜伏着。尖吻张开,犬牙泛出悠悠的光,在冰面上晃动起舞,悄无声息。
球球静默着,等待他的时刻。
洞窟中的山魈非常多,这一波出去了,下一波又归来,一具具尸体拖进来,冰窟成了寒冷可怖的地狱。
不能再等了,现在这个时刻是母山魈最脆弱的时候,攻击能力大幅下降。球球将身体伏低,前蹄踏上冰面,俨然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狼。
寻着一个角度,其他山魈隔着老远,母山魈被孤立出来。球球迈着狼的步子,悄无声息滑上去,精准而迅速地咬住母山魈的脖颈!
凄厉的嚎叫瞬间响起来,但才嚎到一半,母山魈便被动脉中涌出的鲜血呛到,痛苦咳嗽起来。
犬科动物如锯般的利齿在母山魈脖侧撕开一个大口子,血柱喷出甚至溅上洞顶。其余山魈发出厉声的警报,巢穴内顿时沸腾起来。
趁群兽扑来之前,球球又猛在母山魈身侧撕裂开一道伤痕,鲜血直涌。他同样有着最适合自己的一套作战手法,让猎物大出血,无法自愈伤口,血流尽而亡,是最佳的方式。
其余山魈如同疯狗般扑了上来,母山魈挣扎着挪到一边,鲜血喷得到处都是,沙哑刺耳的嚎叫声仿佛是拿锉刀搓过人骨发出的声音,战栗到骨子里,令人头皮发麻。
巨大的压力和惊慌刺激神经,母山魈竟开始分娩,新生的小山魈一落地便踉跄爬起来,被鲜血一刺激,疯狂渴求着食物。
球球被猛地掀翻,下一瞬间就感到呼着热气的犬牙贴上颈侧。兽的本能被激发,后腿快速一蹬将缠在身上的山魈踹掉。
硕大的灰狼迅速翻过身护住自己,唇裂掀开,闪着寒光的犬牙尽数露出来,恍若强悍的钢锯。
山魈们将猎物围在角落,大呼小叫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动贪婪嗜血的光,母体的鲜血刺激得这群怪物愈发疯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