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 完结+番外 (噼里啪啦泡泡糖)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噼里啪啦泡泡糖
- 入库:04.10
这交代后事一般地语气让谢青疏喉咙发紧。
“会一直记着的!”谢青疏忽的抬高声调,脊背僵直,后又怕吓到凤夕,略微松道:“会一直记着的...”
凤夕脑中昏沉,他抵命去捧着谢青疏的脸,“我心爱你。”他蹭着谢青疏的鼻尖,愈发虚弱。
盼着你好,也不后悔,会想你。
“我知道,我也心爱你。”谢青疏哽咽。
“自青寂山...初见...便一直...”
话未说尽,手就松了下来,是木偶断线,了无生息。
红线立碎,从腕间脱落。盈线一动,二人指间轻颤。
凤夕死了,死在了谢青疏的怀里。
那谢家郎不停地自语。
“我心爱凤夕...”
“要一起回家的...”
“还没死的,怎么会死呢...”
他惶急抱紧怀中人,不欲放开,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谁知那花妖逐渐枯萎,化作海棠原形,一瓣一瓣消失在谢青疏的手中。谢青疏怔怔看着,却再也寻不到海棠花妖一丝踪迹。
没了,什么都没了。
天道金光忽现,直冲谢青疏而来,神魂剧痛。一梦经年,往事终是记起。
谢青疏他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地下,最为尊贵的青龙帝君。
犹记当年初见凤凰,美人如玉,暗藏情意。
山风乍起,暴雨便落了下来。
邪阵已破,因而四海征兆传遍天界,各路神仙落于青寂山,瑞气大盛,让安阁等人战栗不已。有仙站于临渊身侧,冲他道喜:“恭喜帝君堪破情劫,修为大进...”
头顶闷雷一声一声的响,雨下得愈发的大了,仙人用术法遮蔽,不知为何青龙为何是如此模样。
临渊湿漉不堪,像世间最普通的凡人遇雨。他只是握着凤夕的短刃,一步一步走到北疆巫师的面前,然后蹲下。
眼神再无焦距,他对这万物不再有情。
他问:“凤夕那么乖,你们把他藏到了哪里?”似是在问他们,也在问自己。
身边腾起了浓雾,漆黑的眼瞳里泛起诡异的红,安阁欲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被束缚,一动不动,他惊恐至极,竟连声音也发不出。
谁知天道未助,仙人自破情关。
一刀落下来,千刀万刀便似这不尽的雨滴落了下来。山野寂静,连仙人都惊惧收敛声息,鲜血混着雨水,像一条河流漫上众人未沾泥泞的云靴。
谢青疏站起身子转身。
众人才看清他面上神色,帝君疯了。
临渊喑哑的嗓子便似恶鬼呢喃,“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天上地下,没有凤凰的一点气息。
滔天海浪骤起,江河翻涌直下三千里,洪流怒冲长岸,百姓哀嚎从四面八方涌来,惹得临渊皱眉,他眼底一瞬漆黑,一瞬发红。
他闭眼去问身前众人,“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血泪从眼角蔓延,他问:“你们为何不救他?”
终是入了魔。
第十六章
求求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萧琅与天枢于城口分别。
他依托着任务,替原先的凡间旧友,如今的天上仙君去处理身后事。
是的,谢青疏死了,活着的是临渊。
那日青寂山之事,于萧琅来说便是世间最不可思议。太祖一生求丹问道,欲寻青丘仙境,却不得门入。而他一刻,便将这些尊贵神仙看了个彻底。
临渊有入魔征兆,而司命有备而来,几位尚武的仙人用备着的缚龙链将青龙捆了彻底,封了临渊神识,四海龙王被派去处理危情。
萧琅见一面容昳丽男子端步走到寂山身前,那人皱眉来问:“天枢,何至于此?”
僧人叹道:“情关难破。”
“凤凰去了哪里?”
天枢早已演算过了,只能摇头,“不得前尘,不知去路。六道五常,浑无姓名。”
原以为是天界醉酒,一朝跌落轮回台,谁知是命运纠缠,情劫既定。
萧琅懵懵懂懂,半晌才明白,他的旧友,临渊,寂山外加一个凤夕,全不是凡人。他这生于人间帝王家,竟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
而后便是快马加鞭,将信告于天子。
蓑衣避身,这暴雨一月未停。
萧琅在京郊路上听闻孩童稚嫩童语,“娘,为什么这雨下了这么久还不停?”
女人应他,“许是神仙在哭。”
“为何会哭?”
“因为神仙也有伤心事,也会求不得。”
待一回神,已到上京。
萧琅叫那僧人:“寂山,”一声含糊,多少情意泄底,“你要走了是吗?”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天枢应他:“是的,我要走了。”识不得情绪,音色平平。
“会回来吗?”萧琅握着马缰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黑马似是感觉到主人的焦躁,碎步地窜动。
“仙凡有别,不会回来了。”天枢瞧他,长睫轻颤,轻声说道。
萧琅听言道了声好。他不再略低着眉,而是正正经经地看寂山。
寂山是好看的,眉骨舒朗,气质如竹秀立,自是一派无双色。若他未曾修佛,也会是上京交相称赞的美人。
视线描摹僧人的每一寸,萧琅他想,他要将寂山好好的记住,贴心的收藏,从此再也不与外人说。
看罢,萧琅畅意一笑,“如此便是天涯有时,后会无期。”
天枢应他,“后会无期。”
二人相背,从此天上人间,此生无缘复见。
当日,萧琅告知谢府与天子,谢青疏因破北疆之际而身陨,尸骨无存。上悲,封赏谢府,恩宠甚重。
半月后,无名寺传来消息,寂山僧人圆寂。
两年后,文帝病重,萧琅登基,改年号昭和。新帝亲征边关,北疆式微,节节败退,缔结条约,永不入嘉定关。
萧琅此人,在位近三十年,河清海晏,百姓安居,开辟盛世。然最为凡间传道的,不是他的丰功伟绩,文韬武略,而是他的一段情事。
元帝一生未娶,子嗣皆为过继,宫内传闻,天子殿中挂了一幅僧人踏雪图,常与之对语。而这幅画,一挂便是二十八年,直至元帝将死的那日亲手将它烧了,才于梦中离世。
后有老叟书之,只道:多少情深如许,偏梦一夜白头。
此乃后话。
却说此处临渊被众人带回了天界,缚于孽镜台前。因入魔作恶,临渊被罚在此处,直至他认清罪孽。
可他自醒来,便沉默不言。眼前空荡,四肢被沉沉的锁链铐住,天道在上,如山威势令他龙骨尽断,而澎湃灵力又迅速修复,如此往来,不分昼夜。 血腥味太重,临渊都要闻不出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气味。
天上众仙曾来劝慰,言辞切切。
他们说凤凰无踪,邪魔虎视眈眈,帝君应顾全大局,忘记人间一段,从而摒除心魔,自可回去当他尊贵的青龙帝君。便是知晓反抗会令天道震怒,他亦将这些人给扔出罚地。
眼间红色深重,是血泪沉沉。
临渊自双亲亡故,就挑起镇守的责任,万年间他尽忠职守,不欲放任。可如今他心爱凤夕,却被视为累赘,他们要让他忘记心中所爱,不吝于将他抽筋扒骨。
凤夕一颦一笑仍在眼前,若是他忘了,还有谁会记得。临渊攥着凤夕的短刃,将掌心剜得鲜血淋漓,他突然生了点委屈,因他知道以后无人会再哄他疼他心爱他。
临渊以额贴地,便像稚儿一般失声痛哭。旁人无情对他的凤夕,他回之报之,又有何错?
临渊不懂。
若说孽镜台有何作用,便是让受罚之人一遍一遍地回看自己生平最为惧怕之事。
而临渊在此境之中看到了凤夕。
他看到青寂山往事,凤夕起身杀敌,似灵鸟飞跃,凤夕捧着他的脸,说心爱他,还有凤夕明明满身伤口,却含笑死在自己的怀中,而后化为虚无,再无踪迹。临渊伸手欲碰幻境内的心爱人,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
“临渊!”他们叫他的名字,是司命和天枢。
青龙回神,却看自己的手已被镜中迷雾腐蚀血肉,只剩白骨嶙峋。
他半阖着眼去看面前二人,不发一言。神色淡淡,仿佛最正常不过,可从心口蔓延的纹路一路爬上面颊,诡异惑人。
“临渊,”司命为好友遭遇泛酸,“该醒了,凤夕若是看到,会心疼的...”
青龙长长看他,身间缠绕的迷雾忽然变重,锁链骤然拉紧,耳边能听见骨节碎裂之声。
许久没有说过话的嗓子里喑哑不堪,他说:“不许你们叫他的名字,”临渊眼里翻腾起浓重的杀意,“若是再让我听见,我会杀了你们。”
“而且,他如何能看到...”喃喃自语,含怨情痴。
三人对峙,不复一言。
良久,临渊敛了神色,血红褪去,重新现了冷清模样,他淡声道:“回去吧,”顿了顿又说,“司命,天枢,我好不了了。”
一字一句,是心甘情愿的认命。
二人恍然,不是临渊不能,而是他不愿。
凤夕因他而死,他便画地为牢。梦中黑暗丛生,唯有凤凰是他心中光亮。
叹惜不知从何处而来,临渊闭眼,不欲再听。
便是他如此说,司命和天枢二人还是会来看他。临渊癫狂有时,平静有时。
若他平静,偶尔三人会一道饮酒,临渊不饮其他,偏爱人间青梅色。司命不知,天枢不知,只他一人记挂良久,神仙难醉,只凭这一点甜味便可忆起凡间月夜,与凤夕痴缠的吻。
时光渐远,此处时间与外界不同,人间一瞬,镜台一年,临渊早已不知过去多久。他露出的白骨越来越多,头发早已长了许多,短刃不复清亮,仿佛那浓重血色才是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