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回啦。”女人说,纪绒看她悄咪咪瞧了自己一眼,声音放低了一些,却还是听得到,“还带了个人。”
那边大概应下来,她便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回头做饭去了。
纪绒没有在这样的家庭里相处过,但他也看过电视剧的,觉得赵泽成有点过于冷漠了些。
而纪绒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有点紧张,就跟要考试了一样。
赵泽成出声喊他,主动提议:“要去我房间看一下吗?”
与教师公寓不同,赵泽成在这里的房间大概是爸妈布置的,在今天看来,已经幼稚地有些可笑。墙上粉刷着粉两色的油漆,化了云朵太阳和星星,还有垂下来的星星形状小顶灯。
赵泽成进自己的房间,反而有种格格不入的既视感,倒还是纪绒合适些。
房间也不大,两个大人进来,都显得有些逼仄了。
赵泽成便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
而纪绒四处看过以后,把目光投向了最感兴趣的书桌。
上面陈列了一堆少年时期的赵泽成。
赵泽成年少的时候就很老成,不爱笑,看着镜头的时候,好像鄙睨众生,就连满月的时候拍的照片都有点不开心的意思。
纪绒看的好笑,还伸手碰了碰那个小婴儿。
桌面上还有一堆发黄的笔记本。
纪绒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却看见里面是用铅笔写的一堆,不该是小朋友能写出的字体。
铅笔因为时间的缘故,褪了许多,但纪绒还是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内容,就更离奇了。
笔记本里有一条写着:辨认出妖魔鬼怪。后面打了个勾。
还有联系当地土地神等诸如此类不该出现在二十一世界的文字。
赵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他比纪绒要高很多,手撑在纪绒身边,越过他去看书桌。
从外面看,就好像把纪绒拥住了。
“看什么?”赵泽成嘴上问,但手已经在翻纪绒眼前的小本本,告诉纪绒,“这个大概是十岁的时候。”
纪绒又看了那个婴儿的照片一眼。
他先前反应迟钝,赵泽成说自己不是“普通人”,他还以为是说协调处的人。
现在再反应过来,赵泽成似乎太不不一般了——纪绒没有见过哪个人可以从他们狐妖身上还能把精气收回去的。
“你是…什么…”纪绒问地磕磕绊绊。
他转过头来,正好与垂着眼神看他的赵泽成对上。
赵泽成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往前靠了靠,将纪绒固定住,慢慢贴近了他。
赵泽成房间的灯太可爱了,光很柔和,纪绒睁着眼睛,也没有被闪到。
便亲眼看着赵泽成同样睁着眼,与他越来越近。
“儿子——”女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两个人猛地放开。
她啊了一声,注意到情况也尴尬的愣了愣,但很快笑道:“诶呀被我这个老太婆打扰了,我就问一声,你爸说今天螃蟹打折,会吃吗?买点?”
纪绒还以为依赵泽成刚刚的表现,会很不耐烦,没想到他认真想了想,告诉他妈:“不了,多买点肉吧,他爱吃肉。”
女人应了一声,要出去了,还笑着让他们继续。
继续是没法继续了。
纪绒往旁边错开一步,他的脸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红,想了想,问赵泽成:“你一岁的时候,就有心智吗?”
赵泽成说:“嗯。”
他被贬的时候没有消除记忆,因此总是少年老成,与别人不太一样,说来可笑,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被父母当成是自闭儿童,哭天抢地的拉着他检查。
赵泽成极为无奈,在医生问他一些**问他的时候,给他翻了个白眼。
赵泽成把这些讲给纪绒听,惹得他也耐不住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31
赵妈妈做的晚饭很丰盛,而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撞见的原因,纪绒一坐到饭桌上,就总有点坐立难安。
而且不得不说,赵泽成的父母与他很不一样。
纪绒第一次见赵泽成,主动请他喝酒都要被他沉默地审视三番。
他父母第一次见面,却就对他极为热情。
纪绒觉得这股热情甚至隐隐压过了他们对赵泽成的,主要依据,就是赵妈妈往往给纪绒夹两次菜,才给赵泽成夹一次。
并且只问纪绒好不好吃。
纪绒一顿饭吃下来,光好吃两个字就说了不下五十次。
赵爸爸要好上一些,也仅仅是一些。他与妈妈的表达方式不同,主要是用行动——给纪绒倒酒。
第一次倒,赵泽成没管,纪绒拿大半杯啤酒和他爸爸干了。
第二次倒,赵泽成也没管,纪绒还是干了。
第三次,赵泽成终于伸手拦了一下,告诉他爸:“够了,纪绒不会喝酒。”
纪绒觉得他们家的最高地位属于者大约是赵泽成。因为他一说完,赵爸爸都没反驳,立刻一拐,把酒直接给喝了。
然后对纪绒说:“那以茶代酒,以茶代酒,都一样,我们家都可以的。”
说着,便给纪绒的杯子里满上了饮料,并继续与他干杯。
纪绒的酒量是真的不好,他光是喝两杯啤酒,就有一些晕乎,一直到吃完饭后,都没能完全缓解过来,只是没有表现,坐在沙发中央发愣。
赵爸爸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脸上架着老花镜,看新闻联播看得津津有味。
厨房里洗碗的赵妈妈偶尔喊一声,说赵爸爸不懂事,只知道看电视。
赵爸爸认真地根本没听见。
而赵泽成则因为在饭桌上推拒他妈倒的鸡汤,反而淋了一身,这时候正在浴室清洗。
各顾各的场景与方才饭桌上的热情形成了极大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的,哪一种都会让纪绒有些焦躁的感受。
纪绒怎么也想不通这股焦躁的来处。
他晕乎乎的乱想,口袋里沉寂一天的新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纪绒这个手机的号码都没给出去过,只有可能是某信上的好友。
果然,纪绒一点开,就看见黔诺给他发:你买新手机了?
纪绒刚想回复,他又发:赵泽成给你买的?
紧接着,是一段小视频。
纪绒先点开了视频,很模糊,背景音乐也极为喧闹。纪绒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才分辨出来,这是通过红外线拍摄的港口监控。
而中间偏右的部分,是赵泽成爬上船的场景。
他看了少时便退出来,黔诺已经又发了一句:你和他私奔去了?[死亡微笑]
赵爸爸可能是看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注意力从电视上分出来一些,问纪绒:“年轻人不喜欢看新闻吧?有爱看的节目吗?我给你调过去。”
纪绒赶紧收了收手机,说没有。
他战战兢兢地坐着,假装看电视。
等赵爸爸再次沉迷进去,才又拿出手机。
纪绒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焦躁紧张,甚至心跳都很大声,便求助一样先对黔诺道:他把我带回父母家了,我现在好紧张啊,怎么办?
黔诺:……
纪绒瞥赵爸爸一眼,见他还没察觉,才低头噼里啪啦又打了一大堆的字,把昨天到今天的情形都描述了一遍。
待发送出去,纪绒的信息边上跳出来一个红底白字的小叹号。
系统提示说:对方已将您拉入黑名单。
纪绒:……
厨房里的赵妈妈又在喊了:“老头子!快过来!这热水器好像坏了,厨房都不出热水了!”
这一次是正事,赵爸爸终于站起来,依依不舍地瞥着电视过去帮忙。
浴室门也同时打开。
赵泽成穿着很居家的棉质睡衣朝纪绒走来。
他一屁股坐在纪绒的身边,很随意地问:“在干嘛?”
赵泽成表现的太自然了,就好像他与纪绒两个月分离与各种误会欺骗隔阂都没存在过,他于两个月前便从温泉旅馆将纪绒带回家,还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一同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然后在客厅里聊天。
可明明不是的。
赵泽成没有发现纪绒的异样,他将还在擦的头发凑到纪绒面前,好像心情很好,还笑了笑,和他说:“早上给你擦了,轮到你了。”
赵泽成弯着腰将盖着毛巾的脑袋往纪绒的怀里杵。
厨房里传来老两口对话的声音。
纪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他们看见这一幕,因此没有和赵泽成争辩,乖乖接手,给他擦起了头发。
赵泽成不老实,擦个头发要求还多,一会重了,一会轻了,一会前面,一会后面。
纪绒被他指挥地烦恼,抱怨他:“那你自己擦。”
赵泽成笑了声。
他因为弯腰的缘故,半靠在纪绒身上,一边笑一边稍稍侧身,抬头,让自己的脸从毛巾底下露出来。
赵爸爸原本弄好了热水器,就要走,临出门,又被赵妈妈抓住了。
她用下巴示意老头子去看。
客厅里,他们的儿子正半侧着身,手握在带回来的男孩子的肩膀上。白色毛巾遮住了大半两个人的动作,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在把方才进房间打搅了的事又继续了。
赵妈妈看着便轻声地啧啧,对赵爸爸道:“难得他还能找到个伴,照他的个性,也算不错了,你就再待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