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问了几句。”
于是蒋鑫也不问了。
祁喧提笔在试卷上写下一个解字,盯着题目看了一分钟,也还是没能理出个所以然。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荡着这一大早上发生的事情,边绍和唐洁的争吵,同学的窃窃私语,蒋鑫说的帖子……
对了,帖子。祁喧笔尖一顿,他没想到,唐洁居然会把音频发到贴吧里去。
他本来想着,如果万一,边绍有什么后续行动,他可以把这份录音给他听听。把录音发给唐洁,一是因为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小三”,二来,也属实被边绍的发言膈应到了。
没想到唐洁比他想的还要狠,不仅果断分手,还直接把音频公开了。
这样一来,对他倒是有利无害,只是边绍大概就彻底“火”了。
想想还有点幸灾乐祸_(:з」∠)_
但是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后怕。
同性恋。
他以前没接触过这个词,但是边绍被打上这样一个标签的下场,他已经见识到了。
他很清楚,边绍会“火”,并不是因为他妄图脚踏两只船结果翻车,也不是因为保送,而是因为“同性恋”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仿佛妖魔鬼怪,让人好奇,更让人避而远之。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那天没有因为之前的梦境,鬼使神差地买了个录音笔,此刻会是什么样子。
被贴上这个标签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这把火虽然没烧到他身上,却也让他
如果没有那个梦,没有那个真实到诡异的梦……
他忽然又想到,他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还梦到了另一件事情。
一件已经应验了,那另外一件,也会是真的吗?
私下里别人怎样他不知道,对于他们这个班来说,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人再提起这事了。
倒是有人来跟他道歉,是上次打断边绍说话的三个男生之一。
他满脸愧疚地说,他在贴吧上帮边绍做了伪证,证明确实是祁喧给边绍表的白。
祁喧自己并没有慕名拜读那个帖子,蒋鑫跟他提起时也没说到这茬,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心情复杂地“哦”了一声。
那人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又说:“不过祁喧你怎么也带手机来学校啊?”
祁喧:??我没有啊!
送走这个同学,又被唐洁戳了一下:“真是对不起,害你昨天睡得那么晚。”
祁喧:……我其实睡得还挺早的。
唐洁继续说:“其实我挺能理解的,他莫名其妙地把你牵扯进来,你生气不回我消息也是应该的。我把这事跟我爸说了,保送C大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祁喧:??我什么时候不回你消息了!!
结果晚上回到家,老妈忧心忡忡地跟他说,祁英俊又不见了。
祁喧强打精神安慰她:“没准过几天他就自己回来了呢,你看上次不就是这样吗?”
老妈迟疑了一下:“上次不是你给找回来的吗?对了,喧喧,你在哪里找到的?我明天也去找找。”
祁喧又是好一顿劝说,才勉强让老妈打消了这个千里寻鼠的念头。
洗过澡后,祁喧没回房间疯狂刷题,而是又打开了电脑。
他对着搜索引擎发了一会呆,手指微颤地输入了“同性恋”三个字。
****
学校这几天又开始严查学生的仪表问题了,校服必须穿全套的。他们学校的校服都是往宽大的方向做,高一领到校服的时候,祁喧也跟风,把裤子拿到裁缝店收了一下裤脚,不想收得太过,穿上后连加秋裤的余地都没有,直接从阔腿裤变成了紧身裤。
祁喧对自己的腿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抵抗不了紧身裤的羞耻感,这条裤子便很少穿。奈何天冷,他的另外两条校服裤洗了后还没干,他只得从衣柜里把这条紧身裤拿了出来,嫌弃地抖了两下。
一抖就抖出了一张纸条:
“有事可以找我。”后面跟了一个陌生的Q/Q号。
祁喧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半天,隐隐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才悚然一惊:这不是他自己的字迹吗!
**
晏城机场。
祁默煎熬了一路,在温度宜人的机舱里愣是出了一身汗,一下飞机就被晏城干冷的风吹冷了。
他没带什么行李,不必等托运,把握了一路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又扯出一张新的擦了擦手心的汗,这才略有忐忑地开了机。
在手机开机的间隙,他脑海里不断盘旋的念头是:他看见了我留的字条了吗?会怎么想?吓死了可怎么办……
嗯,吓死了好像是好事?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屏幕彻底亮了起来,一条条信息弹了出来。祁默深吸一口气,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点开看了看。
有运营商的,有诈骗短信,还有黎信的。
就是没有那个祁喧的。
难道他没看见?
祁默拧着眉头想,那条裤子他好像确实不太喜欢穿。
不过总会看到的吧。那边冬天的天气可不怎么样,湿冷得不行,衣服晾在外面,结冰了都不一定能干。
他那个时候就被迫穿了好几次“紧身裤”,轮到这个祁喧,怎么也不可能躲得过。
总会看到的。
这么想着,祁默便镇定下来,把垃圾短信删掉,给黎信说了一句他到了,然后顺着指示牌去坐地铁。
没走多久,一个晏城的号码便打了过来。祁默接电话:“你好。”
“祁默先生你好。我是黎信的哥哥,黎扬。”
哦豁,是他的网友。
黎信他哥果然和他记忆里的一样,是个厚道人。上辈子进入乾宇时,黎扬已经是而立之年,祁默和黎信更合得来。而这次因为祁默从他弟弟的同龄人变成了他的同龄人,两人谈话更加自然。这辈子只在网络上打过交道的俩人一见如故,迅速热络了起来,当天就签了合同。
第二天,祁默就包袱款款地进了乾宇。
这个时候的乾宇,还没发展到后来祁默记忆中那样大的规模。人也不多,全公司就一百来号人。
但这只让祁默产生了更大的野心。
看到这样一个新兴的公司,又想到另一个“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不由得相信,他会比上辈子,还要做得更好。
祁默把祁喧和紧身校服裤抛到了一边,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中。
他并不熟悉这个时候的乾宇,这个时候的技术也和数年后的有差别。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然而年底业务繁忙,一个月过去,他在家里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个月后,周末。祁默独自在公司里值班,黎扬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我听黎信说,你是H省的人?”
祁默说是:“黎总有什么吩咐吗?”
黎扬沉吟片刻:“确实有件事想托你办一下。这样,你去S市出个差吧。”
S市是H省的省会,离他出身的那个小县城,只有六小时的高铁车程。
祁默心里微动,直言问道:“是黎信说了什么吗?”
黎扬笑了一声:“不用管他。他还闹着要和你一起去呢。”
又说:“大过年的还让你跑这一趟,真是对不住。我听黎信说你那边的情况有点复杂,如果找不到地方住的话,出完差就回来,路费报销。”
祁默又道谢。
他大概能明白黎信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他一言不合变成豚鼠,祁喧又远在千里之外,不好处理。
挂了电话,他才想起,就算不为自己,他也确实是该回去一趟了。
***
高三的学生没有度假的权利。这一年天气比往年要冷很多,县一中早早就放了寒假,高三,尤其是重点班的学生却还得“自愿补课”到大年二十七才能放假。
今天是二十六日。
早晨出门时,架不住老妈的千叮咛万嘱咐,祁喧不得不多穿了件厚毛衣,这会儿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点热。他挥手和蒋鑫告别,边拉下校服拉链,边走进了巷子里。
路面铺着的小方砖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下午刚下过雨,现在走在上面就好像扫雷,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踩到陷阱,被喷溅而出的污水炸满裤腿。
祁喧把脱下来的校服绑在腰上,边提心吊胆地“扫雷”,一边用余光往后看了看。
果然,又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男人身姿挺拔,戴着口罩,刘海儿也长。以祁喧五点零的视力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出,应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
还是个看起来正经的年轻男人。
之所以说“看起来”,是因为,这已经是祁喧被跟踪的第三个晚上了。
这几天,每当祁喧和蒋鑫分开后,这个男人就会出现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遇,可这都是第三次了。
祁喧皱皱眉,心想,他该不会是遇上变态了吧?
他摸摸自己的脸,一下子又想起了他前不久搜索“同性恋”时看到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的忧虑又重了些: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过,他估摸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身量,万幸的是,对方看起来太瘦了些。他又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少年,真有什么不测,应该也不会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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