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知道?”紫云天看他模样愣愣的,站起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凡人会得,我们也会得,给他擦擦汗,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换做凡人来说,寄无忧就是锻炼太少,又被不觉晓一道昏睡令给整晕了——身子经不住折腾,一来二回,累垮了罢了。
紫云天说罢,便挥袖离开,留下了楚九渊自己。
他不解地眯起眼,仔细注视着寄无忧苍白起汗的肩颈,宽大的袍子半褪在两边,散落的乌发肆意地贴在身前身后,启唇低喘的模样,确实显得很是痛苦。
……师父这是,发烧了?
楚九渊还在凡界时,其他小孩儿总是大病小病接连得,而他不知为何,从未让养母操心过身体,再到之后上山修仙,经过长久历练的筋脉根骨,更没有生病的可能了。
他照着紫云天临走前嘱咐的,用手帕沾了些凉水,拧干大半,在寄无忧发热的额前小心擦拭起来。
“唔……”闭紧的眼沉重异常,却还是下意识地颤了颤。
楚九渊手上的动作一滞。
少年越是看,便越是觉得寄无忧微微张开的唇角……好像发出了一点水渍的光。
心上挂念的人就这么乖乖地躺在自己眼前,若是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当真称得上是圣人了。
师父病了。他暗自提醒自己。
楚九渊默念修炼心法,静心寡欲,骨节分明的指节一点点褪下了寄无忧的外袍。
可待到要去解里面那件内衫时,他口中喃喃的那些心法口诀,还是卡壳了。
垂下的视线中,在寄无忧胸前看到一抹淡而浅,却格外刺眼灼目的粉疤。
粉疤一头呈尖形,另一头则深入到内衫之中,不知究竟蔓到何处去。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楚九渊将指尖愈来愈近,轻轻触到了粉疤上。
微热的颈项口,只有这儿是凉丝丝的。
楚九渊喉间梗了梗,似乎有些话,尚未能开口道出。
指尖下移,轻轻替他解开了内衫。
第八十章
寄无忧阖眼睡着,因为发烧而高热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褪开衣物而袒露出的苍白胸口上,难以被忽略的可怖疤痕也随之伏动。
那道疤痕呈炸裂形,由胸口心脏附近开始,向外延伸扩散,几乎遍布他的整片胸口。
照理说,修士身上不该会出现这样的伤疤的。
仙界修士,像寄无忧这样闲来无事,四处带徒弟逛的毕竟还是少数,他们大都出去跑任务,替人解决一些麻烦困难事,随着任务难度的提升,也难免会造成些难以消去的伤口。
好在它们身怀的灵气仙术,只需稍稍施展,便能轻易将疤痕去除,不留一点痕迹。
楚九渊不可控地去在意这片伤疤。
这是师父从未告诉过他的,在过去所留下的痕迹。
楚九渊用沾水的帕巾轻轻擦拭早已不疼的疤痕处,动作小心,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动疼他。
就算师父朝夕都伴在他身边,却也有他不知道的过去。
而他,甚至连自己的过去都握不住,关于这条真魔血脉,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是如此那样缥缈遥远,难以触及。
他也许,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白。
少年的背后冒出一阵清脆的响动声。
他回过头,斜眼睨向那捆竹简,将其牢牢捆缚的金丝红绳,映着莫名的光。
就像是在诱人解开。
……
静谧无声的夜,山林间荧光初现,从窗口远远眺望过去,如一缕剪不断的金线,悄悄照亮了星光所无法顾及的黑暗角落。
山林边的楼宇中幽暗无光,室内并未燃灯,乍看无人,只有凑近了,才会在四楼的一间雅室中隐隐约约瞧见半截人影。
楚九渊斜倚在窗边,脸上的神色平若镜湖,眼眸低低垂下,像是睡着似的,只有手上擦拭剑锋剑身的细致动作,专注又小心。
剑与道,是他最初的信仰所在。
只有握上剑身,抚摸那锐利无比的刃口时,他才能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清晰。
一旁,床上睡卧的人轻不可察地动了动。
寄无忧颈后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汗丝,紧闭的眼帘轻颤时,飘远的意识也逐渐拉回。
偌大一间静室,他喉间无意识地漏出了些细弱如丝的□□,立刻被屋内另一端的少年所发现。
“师父?”
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站定在床前,一双微凉的手掌忽然覆到他不断发热的额上,又滑到脸颊一侧,试探温度。
好凉。
但又很舒服。
那双手凉丝丝的,好像在荒漠中的旅人寻到的一处甘泉,珍贵,舒服得令人留恋。
楚九渊注视着他微垂无神的眸子,放轻声音,低沉问道:“还有哪儿难受吗?”
“……头晕。”
寄无忧口里模糊地喃喃,他意识渐拢后,试着撑起身子,但眉心那儿好像被人灌了一缸泥浆,又胀又酸,连最基本的睁眼都会觉得疲惫落难。
“先躺下吧,我再去拿湿帕来。”
寄无忧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伸手想要将袍子脱下,却发觉身上衣料的触感多少有些微妙。
内衫的松紧,捆束带的方式,和身上这难以忽视的,怎么都不像是因为发烧而引起的干爽感。
运作困难的大脑缓缓转动,除了更加头晕以外,没有得出其他任何结论。
但至少,他对于自己正在生病这件事还是清楚的。
上一次,也是过去唯一一次生病,还是在前世,刚捡回阿月的那一阵子。
寄无忧记得自己刚在酒馆泡了一整夜,醉的脚步虚浮,上山时一脚踩空,摔进了一条水寒刺骨的小溪之中。
要不是楚九渊在山上等了两天都没等到,主动下山找人的话,寄无忧估计自己还能在那条河里躺个好几天。
后来……被阿月搬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他很快就想了起来,因为楚九渊再进屋时,手里多了一个青瓷凤纹的精致小碗。
小碗上空正热腾腾地冒着白雾,伴着一股葱花特有的清香盈入鼻中,唤醒了早已空空如也的腹胃。
寄无忧亮起的两眼一路追着葱花粥过来。
他想起来了。
前世阿月背他回来后,也是亲自下厨,为病晕乎的他做了一碗色香俱全的葱花粥,把寄无忧的胃彻底收服,还让他第一次有了‘没白养孩子’的幸福感。
寄无忧从前一直不爱喝粥,他舌头不知为何比常人敏.感得多,觉得粥食又烫嘴又没味儿,但那回过后,他总是下山找粥店,却发现——它们还是那么烫嘴又没味儿。
于是寄无忧回到山上,还想缠着楚九渊再做,但少年却每一次都以同一个理由推脱。
——因为用长剑切葱花,会留下味道。
寄无忧一边夺过瓷碗,一边又想着楚九渊是不是真的在用剑切葱花,眼神便不时往他身后瞟。
谁料勺里的米粥忽然漏了一滴滚烫的汁水下来,恰好滴在了寄无忧的手臂上。
他下意识地抿唇不出声,连一声烫都不喊。
烫伤的痛楚悄悄融化,愈加清晰,寄无忧皱起眉,低头看向了手臂上一小片淡红。
他含着嘴里热乎乎的粥米,毫不在意地打算接着下一勺,但碗勺却都被二话不说收了回去。
“有药膏,我去找找。”
楚九渊说罢,便从红床的床头柜中翻出几盒软膏。
大小样式各不相同,数量足以铺满整个柜面,一时看得人眼花。
寄无忧拿起其中一盒,盯着盖面上画着的一对颠鸾倒凤的男女,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这是……”
楚九渊十分正经地又替他解释了一遍。
“药膏。”
他挑了一盒绿色软膏,沾了些在指尖上,小心翼翼地在他手臂上的伤口处涂开抹匀。
寄无忧本想拦他,毕竟这个软膏……大概不是用来涂这儿的,但见到身前的少年肯这样细心地照顾自己,索性也不出声扫兴了。
他的视线自顾自地往屋里乱跑。
“那是什么?”
寄无忧指了指木桌上摆着的一捆竹简,昨天这儿还空无一物。
楚九渊为他抹药的动作忽地滞住。
“没什么。”
“只是随手翻到的……而已。”
第八十一章
“是吗。”
寄无忧毫不怀疑地应了一声。
事后再想起时,他恨不得抽上自己几巴掌解恨。
金丝红绳,还是覆灵竹简!
覆着其上的灵气强大无比,以及那一圈系法极为有特色的金丝红绳,这样的搭配,他只在不觉晓的云梯书楼中见过。
但这会儿,他烧得晕晕乎乎,一转头便忘了竹简这回事。
楚九渊拉了张小凳,在床边坐下,搅着碗里的热粥,拿起小瓷勺吹了吹。
“……”
怎么看,都是要一勺勺喂他的意思。
再回过神时,小瓷勺已经到了寄无忧嘴前,散着并不烫人的热气。
见他没反应,小瓷勺蜻蜓点水,试探地戳了戳唇角一边。
“张嘴才能喝。”少年笑得无奈。
寄无忧隐隐觉得由徒弟照顾师父总有哪里不对,但送到嘴前的粥又没有不喝的道理,便还是乖乖地吞下了小瓷勺送来的温热粥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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