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怎么跟个小姑娘的名字似的?
楚九渊余光瞄了眼他,又很快拉回视线:“……我娘把我带回家时,正巧是满月天。”
寄无忧点点头,也无暇再听他讲什么从前舅舅爷爷的故事,便抬手道:“喝完了?碗给我,我去再接点水来。”
楚九渊眨了眨眼:“上青峰的小童呢?”
寄无忧有些意外:他倒还记得他是谁。
楚九渊的疑问也不无道理——按理来说,像白长卿,项逐天那样的峰主,少说都会有几十个小童,分别负责他们的起居,饮食,甚至沐浴。
但这儿可是上青峰。
既然是寄无忧住的地方,那么外头的一切常规在这儿都不作数。别说负责打水的小童了,那帮小破孩走的时候,干脆连个水桶都没给他留。
寄无忧叹了声气:“没有那种人。”
楚九渊惊讶地抬起了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就乖乖休息吧。”寄无忧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丢下一盒药膏,“这个药膏我也用不上,你……爱用就用吧,至于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不慌不忙地走出小屋,留下一室沉寂。
楚九渊打开盖子,凑前闻了闻。
嫩绿色的药膏香味很淡,温热的指尖触上去,凉凉的,很舒服。
想起刚刚那人笨拙的好意,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楚九渊笑得很淡,很短,却也很深。
再后来,寄无忧的那间小屋便多了一个人,替他打水,扫屋子,做菜,照顾他的一切。
寄无忧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第一次照进了一道不一样的光彩。
直到他真正身死之时,寄无忧才发现这世间恨他的人,竟然是如此之多。
而真正在乎他,想要他活着的,只有这寥寥一人。
想到这里,他已经脱离躯壳的灵体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学着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喃喃着:“等我回来……”
若他还能回到当初那一日,绝不会再让那些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阿月。
如果再有来世,他要把他所欠下的,全都还给他。
“如果……”
“如果什么?还在这儿装睡!”
熟悉的咆哮声在寄无忧耳边响起,把他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眼前竟是阔别已久的青天白日,鸟雀盘旋,就连传入耳中的啼鸣声也格外真实。
……什么情况?
耳边熟悉的咆哮又再次响起:“寄无忧……你给我马上起来。”
“哈?”
寄无忧试着出声,果真听到了自己从喉里的一声疑问。
“我又活了?”
难掩重生的欣喜,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正巧就将脸埋进了一个紧实的胸膛之中。
寄无忧抬头一看。
嗯,他认识这个人。
阴沉的脸色,凶恶的气场,还有这一身万年不变的白衣素袍……
这,这不是上辈子把他活活砍死的白长卿吗???
重生后,心中那一瞬的惊喜,一下又降至了冰点。
他确实活了。
但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第三章
而寄无忧这一撞,好巧不巧,正好就让他想起了这是何年何月,又发生了何事。
这一天,应当是白长卿最后一次独自上山,劝他收徒的日子。
上辈子,寄无忧当然是果断拒绝。
结局也是肯定的,月供银两,书院特权,打杂小童,全都被白长卿一气之下收去了。
记忆中的师兄阴沉着脸,说:“反正你也用不着,我收走不收走,和你有什么关系?”
而他也倔:“收吧收吧,我正好清净。”
但重活一世,寄无忧可必定不能再走一遍老路了。
有了上辈子血淋淋的教训,寄无忧是明白了:他的这位白师兄的脾气绝不是好惹的,万一又与他处的关系僵硬,真到了刀剑相见之时……那力道,真是一点都不给他留活路。
不等他想完,白长卿便一伸手,把寄无忧拎小鸡似地从他身上捞了起来,挑眉眯眼道:“师弟……倒是对我亲热的很。”
“不会不会。”一看这心情欠佳的脸色,寄无忧就心里发毛,赶忙将他请进了屋中,“白师兄难得来我这儿一次,我怎么会想那些?只不过,师弟我最近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环视了一圈这间地方不大,空空荡荡的陋室,白长卿静静坐下,将一杯清茶送至嘴边:“想通了什么?”
“我想收个徒弟。”
“哦,你想收个徒……”白长卿听完双瞳骤张,一下惊得都呛了茶水,“咳咳咳咳!你……你想收什么?”
寄无忧神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收个徒弟。”
白长卿听完,皱着眉,盯了他好一阵子,才道:“师弟,收徒不是嘴上说说就好的事,你这儿只有这么一小间屋子,是要和徒弟同吃同住的,你可明白?”
……这人不是来劝他收徒的吗?怎么现在听起来,反倒是他不情愿了?
寄无点点头,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我近日来仔细想了想,这都快百来年了,自己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要是能收个徒弟陪着我,也挺好的。”
白长卿发愣地看着他,又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你……喝酒了?”
“我没醉。”寄无忧叹了口气,“说起来,李怀恩是不是在百学堂给我留了一栋书楼?”
李怀恩便是这仙鸣山派的掌门,也是拿寄无忧当亲孙子疼爱的一位老者,在他闭关之前,特别在门派的百学堂中划出了一栋小楼——剑本,古籍,绝世心法,样样皆有。
只不过前世寄无忧拿那些也没用,后来被剥削走小童和月供时,这栋书楼也被项逐天占为己有,可惜得很,不如都拿去给阿月,也好助他修为更进一步。
白长卿顾不上责怪他直呼掌门的名讳,脸上已是更加惊讶了:“你真是要开始修炼了?”
“真真真,绝对真。”
虽然要修炼的是他的徒弟,但寄无忧懒得解释,再说,就让白长卿这么误会着,缓和下两人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向来冷漠古板的白长卿难得喜形于色,向空茶杯中倒满谷酒:“师弟,从前是我和逐天误会了,看来真是如掌门所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能有这样的转变,实在是令人欣慰。咳咳……总不免让我想起了你四岁时,抱着剑本让我教你习武的样子……”
惨了。
寄无忧脸色一僵:“师兄,我下山有点事,先走……”
“先放着。”白长卿清冷的脸上红扑扑的,已是有七八分醉意了,“师弟,这些年来,我和逐天冷落你了,你也不要觉得……”
寄无忧忽然朝门口喊了一声:“啊!项师兄怎么也来了,快,快进来坐。”
白长卿停下长篇大论,抬起一双醉眼,也向门口探头看去:“逐天……?”
咚——
沉闷的响声刚落,白长卿面朝下趴在了桌上,待到平稳的呼吸声缓缓响起,寄无忧总算是放心地松了口气。
太久不见,他都忘了这师兄的怪毛病了。
一旦沾酒,白长卿必定是要抓一个人在身边,语重心长地跟他唠上好几个时辰的家长里短,以起到“增进同门感情”的作用。
这要是让他一直讲下去,恐怕自己都来不及去接阿月上山了。
重活一世,再不能像前世那样糊涂,连死都死不明白了。
前世项逐天降在他头上的那三项罪名是——勾结毒王,谋害平民,惑乱三界。
万幸的是,如今这三件事,还一件都未发生。
而这些事,追根溯源,又都源自于一个身份不寻常的凡人之死。
仙鸣山派实力鼎盛,一部分也是因为其人丁兴旺,在凡界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而其中,关系到两界物资与人员交接的大事,便是交由离门派不远的平京城中第一大家——君家所负责的。
而这君家虽然富贵荣华样样不缺,可这君姓的人们却命途多舛——君夫人前后共诞下三个孩子,大少爷君晚青在君府遇刺,当场毙命,至今不知犯人下落,二小姐君蓝音出生后,备受保护,却又在问天楼的试炼中不幸身故。
最后健康出生,并成长为一位翩翩公子的君自心,自然是受到君家上下众星捧月的待遇。
然而,君自心终究也没有逃过英年早逝的命运。
在三界齐聚,共商大业的毒王宴上,竟有人使用仙界异毒,取走了这位君家独子的性命。消息一传出,霎时间在三界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指责仙界背信弃义,悔棋弃子,还有人怒叱凡界毒王为挑起争端,滥杀无辜,早已衰败的魔界则夹杂在争吵不休的二者之间,静观其变,自在得很。
那之后,仙鸣山派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和君家关联不小的仙鸣山派被推至风口浪尖,在一段时间中,白长卿和项逐天为了处理一件接一件的烦心事,可是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
当然,所有这些事,都和寄无忧没有半点关系。
他依旧住在那间山头上的小屋,有了阿月在之后,他更多地留在山上了,但还是会时不时下山买些人间的小玩意,再去青楼听听曲子,最后扮做某人去世的亲人,在城里闲逛一两圈,成功看到一张张被吓得汗毛直立的面孔过后,立刻又乐呵呵地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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