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一定要中秋?今天就不能去了?”
“只能是中秋,君少爷他平时可忙了,就连我们都难找得到。”
娇玉兰叮嘱道,她说话时,眼里竟是都要放出光来。
“仙公,你找他到底做什么呀?要是你们谁有事……不去了的话,能不能换我过去呀。”
寄无忧好笑地说:“丫头,那君自心是给你下了蛊了吗?”
“什么下蛊,你肯定是没见过他。”
娇玉兰眨了眨眼,一对水眸,好像要从里头掉出星星来。她才十几岁,正是青春可爱,憧憬浪漫的年纪。
“我还不知道那君家竟然有位这样俊的公子,那时我正在君府外头张望呢,正巧就撞见他出门……”
不等她说完,寄无忧就身子一退,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仙公!这可是你要找的人,你就一点不好奇他吗?”娇玉兰闹起脾气来,“而且,听说他才二十来岁,剑术便已是江南第一,实在是厉害!”
寄无忧一点儿没把这放在心上。毕竟论剑术,有谁比得过他这剑痴徒弟?
但为了早做准备,他还是顺着少女的话问了下去:“玉兰,那君少爷除了剑术,还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嗯……这就不知道了。”
娇玉兰苦恼地闭目凝思,随后又道:“我只知道,那君老爷顽固得很,不让他练剑,两人为此还大闹了一番。”
“不奇怪。”寄无忧回答,“这府上都死了两个姓君的小孩了,他做父亲的也是怕了。”
娇玉兰两眼一亮,又缠着他问了好些时候,才肯离开。
她一走,楚九渊才稍许放松下来——对寄无忧以外的人,他仍是下意识地疏远。
“师父怎么看?”
“容易得很。”寄无忧依旧缩在被子里,险些又要睡去,“我们中秋再出门,到时候再定办法。”
楚九渊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心中的疑问踟蹰许久,终于问出了口。
“中秋……是什么”
……???
寄无忧很是惊讶地从被单里冒出了半截脑袋:“阿月,你小时候,不是一直住在凡界的村子里吗?”
“上山前的事,记不太清了。”
寄无忧想起在庆丰村时,他们母子二人的小屋十分偏僻,兴许也和其他村民没什么接触。
“就是团圆的日子。”寄无忧解释说,“八月十五的时候,月亮是最圆的,所以凡人觉得,这个日子要和家人一起度过。”
楚九渊喃喃问道:“……一起做什么?”
“随便做什么,吃月饼?或是单纯看看月亮,他们就会觉得满足。”寄无忧闭上眼,心思已然随着话题飘远,“阿月,过几天的中秋灯会,你想去吗?”
“可我没有家人。”
楚九渊回答时,既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没有感到悲伤,他念白似地说出这六个字,麻木的心,早已掀不起波澜。
寄无忧的眉眼微张,藏在暗处的双眼,泄出了几分他人难见的温柔。
“以后的中秋,我都可以陪你过。”
以后?
以后是多久?是永远,还是会有某一个尚不明确的期限?
寄无忧的约定,重新拉回了少年的沉默。
他并非全然不谙世事,也明白万物有始必有终的道理,但也就是因此,他才会为这个毫无保证的约定而不安。
“我……”
楚九渊抬头张口,却又停了声——微弱的呼吸声响在被褥中响起,才一会儿的功夫,寄无忧竟是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走近,看见这人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只露出半截脸来,也不禁觉得好笑,扬起了嘴角。
楚九渊静静坐在一旁,在心中,短短地回了一个‘嗯’字。
楚九渊觉得自己变了,可要他说究竟哪里变了,就又是一件难事了。
他看向墙上的万年历。
至少,只在此刻,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他开始骐骥那些遥远的,尚未到来的日子了。
……因为一个人。
第二十章
数日后。
八月十五,中秋。
他们动身的日子,总算到了。
中秋是平京城中最繁华的节日之一,夕阳西下时,红色的灯笼将长河两岸点亮。
原本冰冷昏暗的河水,如今灯影摇曳,似是也被染上了节日的幸福色彩。
卖糖人,糕团和月饼的门面一家接一家地开张,还有些路边的小贩叫卖着活兔子,小鸡仔虽然活不长,但仍是十分受孩子们的欢迎。
楚九渊跟在寄无忧身后,时而驻足,十分好奇地瞄一眼身边的小玩意儿,再匆匆追上前人。
寄无忧悄悄放慢脚步,心中少许有些不忍。
若是平时的他,别说什么游船什么君自心——阿月难得这样开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他都要带着少年继续逛下去。
可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找到君自心可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君自心的性命至关重要。
一旦旧事重演,寄无忧便极有可能再陷死局。
只是现在,就得委屈阿月了。
寄无忧抿了抿唇,狠下心,轻轻扯了扯他的袍子。
“阿月,这灯会开到很晚,我们办完事,再出来逛吧。”
楚九渊收起情绪,转过身子,乖乖答道:“好。”
他也是,难得有些兴奋了。
灯会的一切都是发着光的。
这些光彩映照在人们美好而幸福的面孔中,洋溢在每一声笑语之中,无需任何仙术道法,就能把这萧瑟秋夜染成一片融融春光。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河岸一路走去。
暖色的灯火重叠,穿过斑驳树影,静静照在青年袍上,颈上,面上。
寄无忧转过头,正巧对上楚九渊看他的眼,轻快地笑了一声,指着前路说:“前面就到了。”
楚九渊向河中眺去,果真在不远处,看见了一艘高大无比的游船停靠在岸边。
上到船里去的,多半都是些昂首挺胸的富家公子,要么就是肥头大耳,身材活像个肉铺伙计的暴发户——相貌虽不都相同,但他们个个全穿的光彩照人,身上更是从头到脚金银不缺,只恨不得把金库顶在头上,叫街上其他人都能看见他家的财力如何。
于是,姗姗来迟的寄无忧两人,一点不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你们什么人!”
见他们想要上船,那负责登记名册的人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再一瞧两人身上朴素无常的服饰,更是连名册都懒得掏出来核对。
他摆摆手,像扫垃圾似的把他们拍开:“去去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给我赶紧滚蛋!”
这人态度和动作都极为不客气,竟是在登船的窄梯上狠狠推了寄无忧一把,若不是楚九渊在身后接着他,他险些就要一脚踩空,跌进河里去了。
寄无忧的火气一下冲了上来,反过来,猛踹了那人一脚。
那下人踉跄几步,栽上夹板,回头恶骂道:“臭乞丐!敢踢你祖宗?!”
寄无忧轻蔑地笑出了声,“你算什么贱蹄子?就这么爱乱蹬?”
还不等寄无忧张口开骂,这咄咄逼人的仆从忽然身子一僵,双眼紧盯着他们身后,待晃过神来后,竟是冷汗直落,朝寄无忧恭敬一拜,低头不起。
寄无忧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侧身,看见青年背对着百盏灯火,翩然而立。
那种绝然与世俗相违的姿态,清朗的声音,和那副玉面公子的英俊相貌,无一不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君自心和善地冲他们一笑,随后对那气势全无的侍从说:“四儿,这二位既然难得来一回,缘分一场,就放了进吧,怎能随意赶走?”
寄无忧刚刚再有多少不满,都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没想到他想尽办法想要找的人,竟是主动撞上门来了!
寄无忧刚想凑上来,和这位和善体贴的君少爷好好“交流”一下,不料,一刹那的功夫,便有一道银色剑光挥之而来,将他生生拦截而停。
那利剑就停在他面前一寸之处,虽然并不会伤到他,却也看得十分瘆人。
君自心嘴角无奈一扬,皱眉劝道:“蓝音,快把剑放下。”
……蓝音?
寄无忧的视线沿着剑柄缓缓下落,竟是意外地看见了一件天蓝色的女子服饰,以及一只瘦得棱角分明的小手。
他不慌不忙地侧过身,想看看这位“蓝音”的真容,却又引起女子一阵惊呼。
“不许动!”
蓝音提起十二万分警惕,恶狠狠地把剑抵在他脖颈命脉之上,想要用锐利的剑锋吓退青年,但另一道强大无比的力道骤然袭来,叫她不得不连人带剑,退后几步,才得站定。
楚九渊目光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厉色,他沉默不语,执剑而立,释放出一股惊人的,只属于剑者的武人气场。
但寄无忧心里知道,方才他击退这名女子所使的力气,还不足他功力的百分之一。
——以剑护人,却不伤人。
兴许只有他自己才懂,少年不言而喻的温柔。
窄梯之上,四人一时僵持不下。
君自心和寄无忧默默对望这两柄横在他们之间的长剑,见这二人倔强地不肯收手,一时竟也有了相视而笑的默契。
相似小说推荐
-
仙人跳 完结+番外 (四面风) CP2019-10-29完结仙人跳,色相作饵,愿者上钩。陈星男扮女装玩儿仙人跳,不幸掉马。可巧了,对方正好是个基佬。蒋弼...
-
大佬再宽限我两天 (青枫月) 晋江2019-11-03完结司诺溪是个骗子,胡说八道,鬼话连篇,满嘴跑火车。你以为他身不由己有什么不能言说的苦衷?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