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戒指,是我奶奶之前一直戴着的,后来她生病出事,就没再见她戴过现在……”林蔓的语气一停,她垂了垂眸,视线在戒面上微滞,抬起头来时她似乎已经想好了措辞,言语也不再艰涩,“我妈妈之前收了起来,现在让我保存,我觉得你应该可以从戒指上看出点什么,因为我奶奶出事之后就再没戴过了。”
“好。”陆长生拿过林蔓递出来的戒指,没有深问林母是不是真的让林蔓保管这枚戒指。
在陆长生看来,林母的有些做法十分矛盾,她关心林蔓,在意这林蔓的想法,甚至会算计钻营林蔓的前途未来,可是有些时候她对于林蔓的关心有些太不到位了。
“你妈妈,好像很放心你。”这样想着,陆长生也问了出来。
先是女儿一夜未归也没有什么反应,如今更是放心女儿和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在一起……
“她……”听到陆长生这样问,林蔓脸上有一身而过的讽意,这抹神色没有多停留,她只回道,“等你下次来了再说吧。”
“嗯。”陆长生点点头,林蔓已经这样说了,他就不再追问。
“我先回去了。”客气的对陆长生道,林蔓说完,抬步转身往楼道走去。
看着林蔓上楼,陆长生才收起翡翠戒指,转身抬步往小区门口走去。
第二十三章
回到店里,陆长生关好店门,今天不再营业,先给陆平的牌位前又接了根香,然后就往后院走去。
今天走得匆忙,院里面的花草树木还没有浇完水,把口袋里面的戒指放在后院的石桌上,陆长生弯腰拿起水瓢继续浇水。
陆平原本碰不了什么俗世的东西,但跟着陆长生从B市回来之后,他身上的鬼力充盈不少,用一些帮陆长生打理家里也不算浪费。
后院里面,陆长生在一旁浇水,陆平则拿起剪刀,修剪着矮树的枝丫。
不过修剪了没多久,陆平手里的剪刀就被陆长生拿走,“这种小事情还是不劳烦您了。”陆长生格外客气地说,但是他的神色却满是嫌弃,眼神不由得往地下瞟去。
只见地面上,陆平的脚边,没有什么枯败不会再生长的树枝,到都是连带着绿油油树叶的枝干。
“咳。”轻咳一声,陆平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他松开手不再拿剪刀,自知理亏的去了一旁。
陆长生原本想发作,但是陆平这样的态度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我还想养它们几年,不想要秃头树。”
说着,陆长生抬虚推了推陆平,让他离树远点,陆平十分配合的退了几步,最后脚步停在了石桌前。
桌面上,翡翠戒指安静的躺着,陆平一垂眸就可以把戒指的全貌装进眼眸里面,戒指的戒面平滑圆润,没有雕琢任何花纹,加上许是主人在意喜爱,这块玉被养的很好,然而这些只是在寻常人的眼中。
陆平眼中的世界一向是与平常人不同的,这枚戒指亦然,戒指的周围萦绕着翠绿的气,从内里发散出来,然后缓慢的再向空孔聚拢,周而复始的循环。
翠绿缓慢流动,柳絮一般的气波动,环绕之间显露出少许不明显的黑气,那些黑气很淡,不用心看根本看不见,而且那些黑气也不是怨气鬼气,仿佛只是些微的杂质。
这枚戒指被人动过,但是被谁动,只看陆平是无法确定的,伸出手去触碰戒指,与陆平设想的被阻挡不同,他轻而易举的碰到了光滑的戒面,没有丝毫阻拦。
陆平皱起眉头,如此的顺利反而让他更加戒备了。
陆长生浇完水走到陆平身边,看到他皱眉的样子,“怎么了?”坐在陆平身边,见他的视线盯在戒指上,陆长生接着道,“这戒指怎么了?”
陆长生说着,没等陆平回答,他就开了“眼”,如同陆平看见的景象一般,萦绕的翠绿气里面有淡淡的黑气,虽然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但是陆长生却也分辨不出什么。
“长生,你碰碰这枚戒指。”收回手,陆平道。
按着陆平说的伸出手,陆平的手刚抽离,戒指上面还沾有他的体温,入手是温润细腻的触感,连带着陆平的体温,陆长生有些怔忪,脑海中想的竟不是戒指的事情,而满满的都是陆平的样貌。
思绪一下子走远。
“长生?”听到身边陆平的声音,陆长生才回过神,猛然想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陆长生掩饰一般的低下头,努力定下心神感受这枚戒指,什么都没有。
飞快的抽回手,陆长生低咳一声,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又正直,抿着唇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见陆长生也这样说,陆平紧皱的眉头微松,低声自言自语,“我想错了?”
深夜,陆长生按部就班的和自己卧室的剑打招呼,并且擦拭剑身,顶着陆平冷淡的视线,好不容易把最后一柄剑擦拭完放回剑架,爬上床,陆平的脸色才好一点。
这鬼变脸和夏天的天气一样,心里有些好笑的同时,陆长生第一次把“买一间小房子,再把这些剑放在小房子里”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坐在床上盖好被子,翡翠戒指被陆长生放在床头柜的一摞书上,拿起一本昨天未看完的书,倚在床头垂眸。
陆平盘膝坐在陆长生身边,他看的是道学书,陆平时不时低头看陆长生看到了哪里,如果陆长生有问题,陆平也会低声提醒几句。
陆长生格外得有天赋,一些知识他不是在书籍上学到的,而是在实践中学会,其他的东西哪怕看书,陆平说一句陆长生瞬间就能举一反三,仿佛这些东西早早地被他记在心里,只不过暂时忘记了一般。
如此,陆平不由得怀疑,陆长生为什么在到道法对自己如此没自信,以及陆长生爷爷是从哪里得出“陆长生天分不高”这个理论。
全幅心神都在书里,陆长生没有注意,自己身边的陆平思绪已经飞了老远。
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因为太过于用心费脑,没看多久书,陆长生的眼皮就打起了架,睡意涌了上来,脑袋也变得磕磕绊绊,打了一个哈欠,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半。
既然已经有了困意,伸伸懒腰合上书,陆长生不打算再看下去,林蔓奶奶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当务之急是要养好精神。
把书放在一侧,和身边的陆平说了一句“晚安”,陆长生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没多久呼吸变得绵长,他睡着了。
在陆长生呼吸变得平缓之后,陆平睁开了眼睛,他原本就不需要睡眠,夜晚中更多的时间是放在陆长生身上,这个人的样貌,陆平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腻也不会看够,只希望每天都像现在这般,陆长生在自己身边,没有其他人和事来打扰他们两个。
从许久前,陆平心里就隐含着这种奢望了。
看着陆长生,手指虚晃的拂过他的眉骨,顺着鼻梁向下最后停在唇前,冰凉的手指在摩挲着唇边,紧接着陆平的手像是被火灼烧一般飞快的抽回,同时他的视线也移开,低垂下头耳廓一片红。
心绪紊乱,念了多少次清心咒都不管用,陆平急匆匆的闭上眼睛,冥想却也已经静不下心、做不得数了。
不知道现世的陆平内心的思绪翻涌,陆长生又陷入了梦境。
和之前的噩梦不同,如今眼前没有什么尸骸遍地,没有旌旗连天,也没有烽火连绵,有的只是青天白日,周围宫阙绵延。
陆长生甚至清晰地知道,如今他是在梦境。
身后的宫宇很新,木门和廊柱都是红的,陆长生跪坐在院里的木桌后面,周围是锦簇的花,眼前的青铜酒樽里盛满淡青色的酒。
陆长生低下头,看见的就是自己穿着一身黑色绣着繁密花纹的深衣,袖子很长,双手合放在膝上,衣袖甚至可以遮盖住脚。
这是……哪?抬起手拽了拽袖子,入手的触感格外真实,陆长生一脸茫然。
紧接着场景像是骤然变幻,但当陆长生定下心神,眼前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除了他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戴着夔纹面具,低垂着眼眸,端着酒杯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面倒酒。
遮掩着半张面的面具,也掩盖不了这人冰霜铸就般的面孔。
带着面具,陆长生也认出来面具后的那人,陆平。
接下来的动作不由得陆长生自己控制,他看着自己端起酒杯,和陆平碰杯,看着陆平唇角弯起笑饮下这杯酒,他也看见陆平亲昵的帮陆长生倒满酒,酒樽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长生不意外自己会梦见陆平,也不意外自己在梦中和陆平仿佛在一个朝代,只是陆平这样对待的人,明明是自己却莫名让陆长生心里发闷。
仿佛梦里的他,和如今的他被天堑隔绝。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场景倏地变幻——天色渐晚,半空中晚霞升了起来,艳红明媚的火烧云笼罩了半边天,陆平已经摘下面具,却手握长剑,一招一式虽然凌厉却也没有任何杀意,只是为了表演美观。
陆长生站在一旁,身上的黑色衣服已经换成白色,衣摆随风摇曳,凛冽的像是挺拔的翠竹。
不多时,陆平抬眸,两个人的视线自然而然的交织在一起,那个瞬间,陆平的眉眼变得柔和,他弯起眉目唇角勾起,冰雪消融春风骤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