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屋中开了暖气,糖葫芦上的糖衣有些软了,祁野咬了一口,甜滋滋黏糊糊的。
“你能吃不?”祁野将剩下几个糖葫芦举到黑黑面前,淡声发问。
黑黑看了他一眼:“显然不能。”
“那可惜了,张大爷的糖葫芦可是最好吃的。”
黑黑笑,脱口而出:“我知道,我从小吃到大。”
祁野怔了怔,突然感觉自己开启了什么禁忌,沉默一瞬又忍不住发问:“你以前也住这附近?”
黑黑点头,语气清淡得就似说别人的事:“住了十八年,后来搬走了。”
祁野沉默着抿了抿唇,也淡淡一笑:“这么说,可能我们还见过面呢。”
“不一定,我像你这般大时,你还没出生呢。”这句话黑黑说得没毛病,他还活着那会儿,哪里有祁野?准确的说,是没有眼前这位祁野。
祁野对他这夸张的形容全不信,顺他的调侃问:“老哥芳龄?”
黑黑撇了撇嘴:“鬼哪有年龄?”
这会儿,祁野才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在和一只鬼聊天呢,真是被这串糖葫芦甜蒙头了。
“黑黑。”对方让他这么叫,他便顺着。
“嗯?”
“你,是怎么过世的?”
黑黑沉默。
“既然我们结了鬼契,这些,我总能问吧?”
“嗯。”
“如果你实在不想告诉我,也……”
“我猝死的。”
祁野直觉得这鬼在敷衍他:“猝死……你是加班过度还是通宵上网?”
黑黑笑:“逗你呢,我大概算是……自杀吧。”
“啊???”祁野显然没料到,这个吊儿郎当的老凶竟然是自杀死的。
黑黑没说谎,关于这段记忆他只浮光掠影的记得个大概,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印象,他不堪天刑柱的折磨最后选择自爆而亡,因此点燃了三千业火。
“我生前是坏人,又是自杀的厉鬼,所以别的鬼都怕我,你与我结契,赚了。”
“……”对于别人的过往,祁野自然不会过多评价,只听说自杀的鬼很难投胎,心中隐隐替黑黑悲哀。
——这老凶生前一定也不好过。
黑黑:“你别为我难过,我一没亲人二不想投胎,自在得很,如今缠上你了。”
“……”
此话一出,祁野那点同情他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了:“你脸上一直戴着小丑面具,是为什么?”
黑黑终于变了脸色,片刻又没个正经:“我长得丑呗,怕吓人。”
“能比小丑还丑?”
“丑多了,不瞒你说,我是被烧死的,脸毁了。”
这话真假参半,祁野自动脑补了一位自焚的惨烈老哥形象……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沉默一瞬,祁野用自语的口吻说:“那换个面具吧,好看些的。”
黑黑笑:“可以啊,你给我买?”
祁野很认真:“行。”
黑黑:“就你那68块的余额?我还用了65块买了药呢。”
祁野挑眉:“……你翻我余额???”
黑黑撇嘴:“给你买药就顺便看了一眼。”
祁野一脸怀疑:“……你怎么知道我密码?”
你的什么我不知道啊,不都是我的?黑黑笑而不答,突然神秘兮兮来了句:“对啦,跟你商量个赚钱的事,这一笔赚到,你可以再不用打工了。”
鬼还能教他赚钱?祁野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
黑黑知道自己心里不信,继续低声说:“三个月,二十万。”
祁野微微睁大眼睛,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二十万呢。
“你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吧,”黑黑摸透对方的心思,游刃有余的笑:“去柳安路83号的别墅住三个月,就能拿到这个钱,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柳安路83号,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等等——
“那不是有名的杀人分尸凶宅么?”
“对,有位老板买下了,正招募人去住几个月,给凶宅除名,所以钱给得足够多。”
当然给得多,这宅子是出了名的凶,很多所谓的大师去了都没辙,甚至有些回家后突染疾病或发生意外,去住几个月相当于是赚玩命的钱。
祁野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滑稽的小丑,淡淡开口:“你认真的?”
这老凶,是想让他快点死呢吧?
黑黑竖起两根手指,一字一顿:“二十万。”
祁野:“……”
黑黑看他那模样,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赌一把?”
“赌命?”
“赌,凶宅里的鬼,能不能让我吃饱。”
“……”
“赌不赌,一句话。”
祁野突然笑了,眼前这位不着调的老凶,莫名让他觉得可以信任:“二十万,赌。”
黑黑爽朗一笑,拍拍他脑袋:“行啦,有我在,没鬼敢动你。”
他说完这话,啪的一声,屋中的灯熄了,暖气也停了。
玩儿蛋,电费没交……
第5章 凶宅
黑黑祁野互看一眼,眼里都是无奈。
“电费可以一次充三块吗?”黑黑买完药后,祁野的余额只剩下三块了。
“好像……不行吧。”
黑黑苦兮兮的点了点头:“屋里暖气估计还能维持一阵,你快进被窝里去。”
祁野不情不愿的被黑黑撵进了被子里,黑黑盘腿坐在他身边挠头,苦恼又惬意:“好久没体验贫穷了。”
祁野不想说话:“……”
他淡淡看了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黑黑,腹诽,反正穷的不是你,饿的不是你,冷的也不是你。
祁野想,做鬼真好,柴米油盐无需操心,生老病死无所畏惧。
黑黑想,做人真好,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喜怒哀乐滋味尝遍。
一人一鬼叹了口气,祁野琢磨着明早他还是去做个工资日结的兼职吧,不然只剩三块钱寸步难行。
“祁野,拿到二十万后你打算怎么花?“黑黑自己也躺了下来,和祁野共枕一枕头。
祁野脱口而出:“交电费。”
黑黑:“……”
祁野又想了想:“吃一顿烤肉,一顿火锅。”
黑黑挑眉:“……你不是辣椒过敏吗?”
祁野皱眉:“……这你都知道?”
黑黑笑而不答,祁野继续说:“给宁叔叔一部分,给阿骁一些,然后……”
“嗯?”
“给你挑个好看的面具。”
黑黑怔了怔:“哈?”
“你自己挑也成,”祁野看了看身边这张小丑脸,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了。”
黑黑笑,没有驳回:“行,等你。”
不知为何,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容易犯困,黑黑和祁野面对着面睡着了,等黑黑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候,祁野不在。
这家伙,八成又去打工了。
黑黑在屋里飘了一圈,把锅里的粥热上,按了按客厅的灯,滋滋几下倏忽亮了,电费交了。
七点刚过祁野推门进屋,打包了一些饭菜,手里还拿了一串糖葫芦:“还你。”
黑黑接过来,舔了舔,作为鬼的他什么也尝不到,祁野笑:“我替你吃。”
这一夜过去,祁野终于放下些许戒备,舍得对黑黑笑了。
“张大爷还好吧?”
“挺好的,我今天把你昨晚顺的糖葫芦钱也还了。”
“……你怎么跟大爷说?”
“家里来了个熊孩子表弟,手脚不干净,昨晚顺了。”
黑黑:“……”
在祁野吃饭的空档,黑黑把从小鬼口中问到的信息一一说清楚,柳安路83号别墅在分尸案后不久就转手出去了,是市场价的七折,买的是一位珠宝商人。
民间有种说法,住凶宅能旺生意,越凶越生财,其中发生过火灾的最能要价,其次是发生凶杀案的,再次是自杀的,意外事故那些基本要不上价。
那位珠宝商人买下凶宅后,还请大师去做了法,可非但没有让生意旺起来,反而闹得鸡飞狗跳险些家破人亡,诡事频发全家人几乎崩溃……夜里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水龙头的水变红色、冰箱里莫名出现腐烂的肉块、女孩的娃娃总是被切下手指头……
珠宝商在大师的建议下搬了出去,又以市场价五折的价格将房子转手给一户医生,医生见惯生老病死不以为意,刚开始住还相安无事,后来夜夜梦到自己的手指被切,导致每次拿手术刀都会莫名发抖无法继续,最后丢了饭碗。
别墅闲置了几年,而现在开价让冒险者去住的这位李姓富商,则是以市场价三折的价格从医生手上买下的,一大栋别墅地理位置极好,价格不过四百万,虽然凶一点,但富贵险中求嘛。
“这座83号别墅,当年是什么凶杀案来着?”祁野那会儿还小,完全记不得了。
“别墅里夫妻俩是职业骗婚偏色的,当时妻子骗了个男孩,好像闹得男孩连大学都上不成了,又和家里断绝关系,原本是好学生的男孩心里迈不过这个坎,上门报复杀人,下手很绝,两个人的尸体被切成了几千片,分不清你我他,男孩最后在屋里上吊自杀了,据说死在了一架钢琴旁,因为他和女骗子是学钢琴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