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你跑快点,回去收拾屋子。”啊!好像现在也不迟。
野望无望地离开了,平羌也驾着车离开了。偌大的森林只剩他们二人和一片相安无事的生灵,兀自生长。
“你这几日就在住吧,你那宅子的血腥味恐怕需要些日子才能散去。”乘意和微生终于晃晃悠悠走到了门口,屋外战斗的痕迹还是很明显,屋里就好很多了,毕竟始终都是没有流血的战场。
“嗯,原就打算住这的。”所以特地吩咐平羌引人出来。
再过几日就该八月了,最多再热十几二十天就该歇了吧,离了数月,这宅子也隐隐有了时光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常常有人打理的宅子,而像是个荒郊野岭被人遗弃的破庙,成熟的梨子等了很久也没等来长眼睛的,只能落在木板上,逐渐腐烂,毫无生机。
如果野望在,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惨剧吧。不过,野望正忙。平羌也跟着分担去了酒楼订餐。
“好好庆祝一下我们重回帝都,而且首战告捷!”微生时还是坐在了潭边的伞下,乘意便揽着微生时,黏糊糊地缠着微生。
“你说错了。”微生视若无物,坐怀不乱。
乘意在微生颈间乱蹭的脑袋冒了出来,“诶?”
“不是首战,是所有,是整个战争都结束了,这延续了十几年的战争,结束的还真是仓促啊!”微生时笑着,很是放松,有种随时都能羽化成仙的飘飘然,这让乘意很不安,像是完成了使命的仙人终于要回归天界了。
“怎么这样说呢,就算你放过肖家满门,但那个肖蔷你还没处置呢,肖天敛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微生一族的冤屈还没洗刷,世人还不知当年真相呢,哪有这么快结束啊?”乘意还是喜欢看着微生为着一件事努力的样子,那样既真实又鲜活,让人心安。
“当然,这些都要去做,不过在我看来,这些已经算不上一场战争了,不过是一些势在必行的小事罢了。”微生时此时的确心里底气很足。
“口气不小嘛,你就这么笃定再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了。”乘意听到这样说,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管了,便又重新黏在他身上。
“这是自然,你站在我身边,就是所有了,毕竟我知道你和新皇关系很好的。”微生时可没打算煽情。
“原来你我亲近是因为我和皇帝关系匪浅,你一直在利用我,嘤嘤嘤~”乘意逮到机会,随时都想唱大戏。
微生时也不管他,两人这样一动一静坐在无风的潭边,等着做好的晚饭,铺好的床褥,和宽大的夜幕。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潭水和梨树之间的温度越来越凉,乘意和微生之间的温度却是平步高升。
对于牺牲肖蔷一人来保全肖家,肖天敛真是求之不得,这些年为肖蔷那个蠢货擦屁股,擦得已经非常厌烦了,同微生时的君子协议,他也深信不疑。一年两次的肃清,让人觉得整个朝堂都空了,一批新人送上来,和新帝一起,开始新纪元。
如今,数月过去,真的可以说是万事皆往矣,吾将往矣。
九月,入了寒凉,梨树的叶子大片大片的黄,野望就得终日拿着扫把去扫,也要清理潭面的落叶,很是扰人。
“月公子明明昨日说要来,这天色都要黑了,怎么也不见人影,我特地扫了好几遍呢!”野望拿着扫帚站在梨树下,向门口张望。
微生时坐在丰盛的晚餐前但笑不语,‘这次又要丢下张纸条跑掉吗?看来是野望做的东西太平淡了,一次都没吃啊。’
而乘意却是一反常态,满脸沉重的样子。
“就算月西楼不来,你也不必这样生气吧。”微生时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而乘意也同样盯着微生时没有说话,隔了很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说完低下头,似乎在等待审判。
“你怎么了?”微生时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了。
“我可能要回一趟南疆,不能同你去扬州了。”乘意太头看着微生时,目光飘闪。
“怎么了?南疆出什么事了吗?”微生并没有失落或者怎样,心底更多是担心。
“南疆的王似乎是要不行了,我作为他名义上的儿子还是应该去一趟,为了我的母亲。”乘意望向别处,目光飘向远方。
“那就去吧,正好也收拾收拾你的烂摊子。”反正我一直都会等你的。微生从不畏惧分别,他畏惧的是分别之后消失的重聚。
“那你去扬州等着我,如果不出所料,月西楼他们应该也去扬州见明璍小姐了。你们彼此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乘意对于不能陪在微生时身边这件事仍然是介怀。
“好,我会在那等着你的,你处理好自己的事就好。”微生时拍拍乘意的肩膀,开始用饭。
两日后,那个南郊的小屋再一次空无一人,这次再没有留下来照看它的人了,帝都似乎就这样被抛弃了,人们但凡可以,都在远离。那棵老梨树,稀里哗啦叶子落得更凶了,这次再也没有扫叶人了,墨绿混着明黄七零八落散落了满潭。竟也漂亮极了。
两个月后,微生时已经在月下山庄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其间念泗桥也顺顺当当地完工了,月西楼带着梨花小姐准备前往另一座城了,而微生时终于收到了乘意的第一封信。
这两个月里,大半以上的时间花在了路程上,王见了乘意最后一面没几天就撒手人寰,此时正是大肆操办葬礼的时候。
“野望,你说三舅舅怎么就说不通呢,那王位有什么好的,又不是中央王朝的皇位,这穷乡僻壤的小国竟想让我一辈子困在这里。再说了,王好歹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这样抢了他的王位多对不起人家。”乘意迟迟没有对贵妃下手,而贵妃似乎被逼到极限,狗急跳墙了无数次。十一月了,南疆的冷得太快了,乘意早就裹成了毛团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可是你不继承王位,又和朝堂撇得干干净净,这让三舅舅地位非常尴尬。”野望翻来覆去地捣鼓炉火,赖着就不走了。
“他有什么尴尬,他不是朝廷重臣吗?就算想辅佐的人不是新王,也完全没有人敢招惹他。”乘意裹了裹衣服,也走到火炉旁。
有一粗粗壮壮的侍卫掀起门帘,门外的飘雪飞了进来,顷刻就融化了,带来一阵寒气,“伍太后请公子同去晦无山上为先王诵经超度。”
“知道了,退下!”乘意冷着脸看侍卫退去。
“这个毒妇,有完没完,留她不过是操持葬礼罢了,竟天天以此做文章,要杀我,这都第十一日了,还在办,我看不如就接上她的葬礼算了。”乘意暴躁地把手中的书扔进火炉里,面目狰狞。
“微先生,微生先生说了要多读书。”那书是没得抢救看,野望眼睁睁看着它被烧成灰烬,完全没有劝解乘意的意思。
“走,野望,公子我今天终于要干件大事了,这几日都要憋死我了。”乘意整理好裘衣,嘴角邪邪地翘起,兴致昂昂。
野望跟在身后,也跃跃欲试。
一路风雪,并不太平,乘意穿着全身雪白的貂裘融入在天地白茫茫之间,摆脱了众人直接进了晦无寺。那些杀手他不担心,可万一遇上雪崩什么的,他也不好脱身。
伍太后派出的人没有一次能摸到乘意的衣角,可她却是越挫越勇,甚至可以说是乐此不疲,全然忘了乘意是个锱铢必较的家伙,绝不是畏惧了。
装模作样忙活了一个下午,晚间,众人都欲歇下了,乘意迈着悠闲的步伐,堂而皇之地进了伍太后的房间。
☆、温泉待微生
“哟,皇弟也在啊。真是赶巧了。”乘意一脸流氓样,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了,太后和新王却是仍然战战兢兢地站着,不知所措。
“你来做什么?”太后尽快地稳定下来,坐在乘意的上位。
“我来做什么?”乘意看着太后轻笑了一声,听得人心里发颤,“我是看太后总是杀不了我,今日特地送上门来。”
太后和新王的面色越发凝重,“怎么样,我够体贴吧。”乘意依旧懒散地把玩着头发。
“怎么了?我知道你这房间里有不少人,杀一个我都不行吗?还是太后担心我死在这会败坏你的名声?可是我死了一了百了,你儿子的王位才能真正的稳固,即使你牺牲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觉得呢?”乘意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
太后望了一眼满面焦急的儿子,也下了决心,她的儿子远没有那个贱人的儿子来得聪明,胆识也不够,不除掉乘意这个心头大患,是绝对不行的。
“来人。”太后毅然决然地朝着半空望去,只是片刻后她没有看到任何人,而乘意却是步步紧逼。
“你啊,真是和一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虽然你没有咬伤我,可是你终究太吵了,吵得我心情都暴躁了。”乘意俯身向太后靠近,一只手迅速地捏在了太后的脖子上,新王在他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已经被扭了脖子,瘫在椅子上,生命迹象全无。
新王立刻冲上去,探了探气息,瘫坐在太后脚下,六神无主地样子真像一只小羊羔,还是一只随时就要嚎啕大哭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