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宴长吁一口气,用调侃的语气道:“喜欢啊,我没有弟弟,就把你当做我弟弟了。”
秋瑶愣愣地看着他,呐呐反驳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
“你是不是累了,快去休息吧。”陆春宴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给秋瑶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过身,像是逃一样离开了。
秋瑶呆站在原处,看着陆春宴的背影,看他走出客厅,走进玄关,那玄关看着好长,灯光断到了那里,黑黢黢的像个洞窟。几秒之后,他听到“嘭”一声,室内重归于静,陆春宴离开了。
秋瑶满脸迷惘,他不懂,为什么陆春宴明明是喜欢许微寒的却一直不说,也不明白,为什么陆春宴要误解自己对他的那种喜欢。
他从未把陆春宴当做哥哥,陆春宴照顾他,一直对他很好。作为一棵桃树,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很喜欢陆春宴,也明明白白的知道,这种喜欢就是人类说的爱情。
陆春宴站在门外,电梯门打开了,他慢慢走进去。电梯镜反射出他苍白张皇的脸,陆春宴闭了闭眼,按下一楼,而后靠在电梯墙上。
电梯一层层下去,失重的感觉,让他想起了秋瑶害怕的样子。
陆春宴不明白秋瑶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不是一个值得去喜欢的人,他配不上别人的期待。
秋瑶在房子里等了两天,想了很多,作为一棵桃树,他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去表白。
他想过陆春宴会拒绝自己,却没有想过被拒绝了后,自己改怎么办。
他走到客厅,看了眼沙发,不敢坐上去,走进玄关,在门口逗留了片刻,缓缓坐在鞋架旁。他双手环住小腿,下巴磕在膝盖上,低着头,看着门下面的缝隙。
陆春宴走了,陆春宴不要他了,会赶他走吗?
秋瑶后知后觉想着,心里像是被小虫子蛀掉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蔓延。他用手抹掉眼角溢出来的眼泪,但越抹越多,凉凉的泪水淌过脸颊,摇摇欲坠在下巴上,一滴滴砸在地上。
他以为陆春宴不回来了,没想到哭得正惨时,门又被推开,“咯吱”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秋瑶抬起头来,朦胧泪眼里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陆春宴朝前走了几步,在他身前站定。
他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蹲下来后,轻轻擦掉秋瑶脸上的泪,像是哄小孩一样,软声软气道:“瑶瑶,你是我见过最可爱最善良最好的孩子,不要喜欢我,我不配你的喜欢。”
喜欢这种事情有什么配不配?
秋瑶怔怔地看着陆春宴,身体像是被点燃,他往后躲开,反手抓住陆春宴的手腕。如果可以,他想要撕掉陆春宴脸上的面具,质问他,你在逃避什么,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可他不能,他好喜欢陆春宴,他喜欢一早醒来趴在陆春宴身边,看他的睡觉的样子。早晨的光会特别喜欢陆春宴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微微抿起的嘴唇让人忍不住想去亲亲,可秋瑶总是不敢的,他只会偷偷地看着,而后磨磨蹭蹭挤进陆春宴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速度,感受着他的呼吸频率。
他喜欢走在陆春宴的身后,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喜欢听陆春宴让自己走快些,而后等着陆春宴朝他递出来的那只手。
他轻轻握住,就像是攥住了一整个春天。
他没想到,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会那么喜欢陆春宴。他听到陆春宴说的话,心里头除了痛就没有其他了,他抓紧了陆春宴的手腕,把脸靠过去,眼泪蹭在了陆春宴的掌心里,闷闷道:“陆春宴,你很坏,你知不知道?”
陆春宴怔愣,没有说话,他听到秋瑶一边哭一边说:“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为什么要接我的电话,为什么要在大雪天里接我,为什么总要对我笑。”
他无言以对,他的为人处世一直都是这样,所有事都留有三分余地,对旁人好,只是他分寸内的事。难道待人温柔,也要被一次次诟病吗?
陆春宴想到陶媛临死前的那通电话,似乎也是这般质问,那个人问他有没有心,大喊着既然不喜欢,既然只是利益关系,就不要那么温柔,会让人误会,真的……会让人误会的。
陆春宴拉住他站起来,秋瑶的身体晃了晃,陆春宴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没有想到,是我给你造成了这样的困扰,真的对不起。”
他和秋瑶说对不起,秋瑶摇着头,磕磕巴巴道:“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陆春宴低头,就能看到秋瑶肩膀颤抖的样子,他惹这个孩子哭了。陆春宴心里不是滋味,抬起手刚想去碰秋瑶的头发,忽然想到了什么,手停顿在半空,手指蜷缩慢慢握成了一个拳头,而后缓缓放下。他对秋瑶说:“以后不会了。”
那天陆春宴几乎都没怎么睡,他看着秋瑶回到房间,门合上的时候,他整个人摔进沙发,疲惫席卷而来。他靠在沙发里,脑袋往后靠,怔怔地看着上空。
许微寒的话和秋瑶的话反反复复在他脑袋里穿插而过,他痛苦地闭上眼,用力扯开衬衫衣领,一粒扣子被崩断,“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二日,秋瑶从房间里出来,陆春宴已经离开了。他慢慢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睡过的痕迹,又瞥到地上的一粒扣子,白色圆润晶莹的贝壳面,做工十分精致。
秋瑶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捡起那粒衬衫扣,右手紧紧捏着,扣子陷进掌心里,压在皮肉上,有些疼。
天还没亮,朦胧胧的一层灰时,陆春宴收拾了几件衣服就从公寓里出来了。他这个状态开不了车,推着箱子,慢吞吞走在微冷的街上。走了不断的一段路,他找了张长椅坐下,像是昨夜一样的姿势,想了很久。
直到天彻底亮了,他的手机震动,陆春宴陡然惊醒,恍惚接起电话,是许微寒母亲打来的,对方说,许微寒醒过来了。
第18章
18
许微寒是被疼醒的,麻药褪去后,浑身都在疼,身体的各处都像是坏掉了,使不上劲,手脚被固定在一处,无法动弹。
他睁开眼,浑浊的视线里,慢慢显出一个人影。
陆春宴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许微寒的眼皮缓慢动了动,他呆呆地望着陆春宴。医生上前,给他检查身体,陆春宴走到了最后面。
许微寒现在只是醒了,还不能说话,但身体状况基本已经稳定。等医生团队离开后,房间里空了大半,许微寒的父母站在一侧,许母的眼眶又红了。
陆春宴走上前去,他喊了一声许微寒的名字,许微寒眨了眨眼,眼神恢复清明。
许微寒的双腿在车祸中收到了撞击,右腿骨折,左腿膝盖骨裂。手术完成之后,医生就说过这个恢复起来会很难,弄不好还会落下后遗症。许母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今后会变成一个残废,撕心裂肺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像是核桃。
他们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许微寒,等许微寒意识彻底清醒,能够说话后,陆春宴告诉他,只要好好休息,他就能恢复。许微寒并未多想,他这段时间意识一直都是昏昏沉沉,醒是醒了,却提不起精神,唯一能让他动容的大概就是陆春宴。
陆春宴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放许微寒喜欢听的音乐,和他说自己最近的事,告诉他等他能起来了,就带他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
郭诏安从公司出来,照例去陆春宴的公寓。这是陆春宴的要求,让他每隔一周就要去公寓里看一眼秋瑶。陆春宴找了个保姆,每天都会来公寓里清洁和做饭。
郭诏安到的时候,保姆刚做好饭还没走,饭菜热气腾腾,她把盘子端到餐桌上。郭诏安走到客厅,朝四周看去,回头疑惑道:“秋瑶呢?”
保姆指了指里面的那间屋子,“还在睡觉吧,我今天早上来时,他就一直没有出来。”
郭诏安点了点头,又问:“他这几天怎么样?”
保姆叹了口气,轻声道:“不太好,我做的菜,他就只吃两口,比我刚来时看他,瘦了很多。”
郭诏安一听到秋瑶过得不好就心里发怵,他是答应了陆春宴要把秋瑶照顾好的。
没有其他的事,保姆做完了饭,便先走了。郭诏安在客厅沙发上坐了片刻,半个多小时后,里面那间屋子的门被轻轻拉开,秋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距离他和陆春宴说白已经过了一个月,天热了起来,屋子里没开空调,郭诏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开始出汗了。可秋瑶似乎不觉得热,穿着长袖长裤,捂得严严实实。
他从房间里出来,见到郭诏安来了,轻轻点头。郭诏安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皱起眉打量着他,“秋瑶,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秋瑶没有回答,而是问:“陆春宴他会来吗?”
郭诏安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秋瑶,他的神情木讷无措,目光飘忽不定。
秋瑶见他不回答,垂下眼睫毛,两片阴影盖在眼睑下,他小声说:“我想回去了。”
郭诏安一愣,问:“回哪里?”
秋瑶侧头,黄昏日落,晚霞的光叠加在玻璃窗上,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