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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叁原)


  后来,他仍不甘心,为了报仇雪恨,他毁了自己的脸入道入行,他进了和段家作对的堂口,被人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随意使用,仇还没报成就沦落到险些惨死路边,如果郑峰和沈拓没有捡到他,他大概早已是孤魂野鬼。
  在段家做事的时候,他本有很多次可以杀死郑峰的机会,但他迟迟没有下手。
  他忘不了郑峰教他开枪用刀,带他做生意赚钱,更忘不了每一次火拼动手,郑峰都会一脚将他踹到最安全的角落保他平安。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忘了自己当初的目的,他真的和黄毛他们一样跟着郑峰尽心竭力,就连当初分家决裂,他也不假思索的跟在了郑峰身边。
  只是仇恨可以被时间淡化,却不能彻底消失。
  郑峰出国的前一天单独联系了他,告诉他自己要去报仇了,报当年恋人被杀的仇。
  他至今都记得郑峰那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堂而皇之得像是一个清白又正义的受害者。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久没有出现的噩梦,他梦见死去的阿戚抓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你不给我报仇?”
  “你一直都知道。”
  “那为什么……”
  “我欠一条命,我认。”
  周远对郑峰回答稍有失神,他听见了段以疆和沈拓都在叫他住手,他也看见了沈拓别无选择的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亲疏远近,沈拓总是分得清的,只要他动一动食指,段以疆和沈拓就肯定会同时对他开枪。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郑峰错了,他也即将错了,可是阿戚没有错。
  最清白、最无辜的那一个人早已长眠地下,他若没有记起这段仇恨,兴许还能苟且得熬过余生,可现下他真的没得选了。
  破膛而出的子弹是终结和解脱,也是将过去和未来真正一刀两断的转折点。
  周远疲惫之极的闭上了眼睛,扣动扳机的食指带出一声微乎其微的脆响,来自不同方向的两颗子弹虽然同时打进了他的右手小臂,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瞬。
  他和郑峰面对面的同时倒下,手骨断裂的痛楚似乎没有被神经传达开,牢门应声开启,紧接着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试图陷入一场安眠,但那依旧忽明忽暗的灯光却晃得他眼泪直流。
  看守所的常驻医生反应很快,在送上救护车之前就给郑峰采取了止血措施。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一路通畅,直至郑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沈拓还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荒诞又惊悚的梦。
  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满着鼻腔,他披着段以疆的外套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冲着周远开得那一枪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他连上救护车的动作都蹒跚狼狈,没有段以疆扶他,他可能爬都爬不上去。
  陈戎和黄毛他们到得很快,郑峰的人缘当真是很好,兴许大家都在为明天的开庭夜不成寐,所以得知郑峰出事之后,连那些已经赋闲退休的老家伙们都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医院。
  这像极了段霄病危去世的那天晚上,恐惧与悲伤肆无忌惮的蔓延夸张,寸土必争的挤压着沉闷的空气,直至让人心力交瘁到失去呼吸的权利。
  而唯一不同的是崩溃不再是一种奢侈了,有段以疆在,他可以蜷缩在长凳上安安静静的规避掉外界的一切。
  沈拓知道自己低着头坐了很久,他能听见前辈和下属们声色俱厉的责问,能听见医护苦口婆心的解释,但很奇怪的是,他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
  “沈拓……”
  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舒展开酸痛的肢体缓缓抬头,穿过人群的段以疆俯身下来攥住了他发抖的手,他怔怔眨了眨眼,连串的水珠从他眼里滚落而下,仿佛已经预知到了所谓的结局。
  这次他听清了,他听清了他的少爷告诉他,郑峰没有抢救回来。
  他懵懵懂懂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在脑海里使劲思考了许久,才磕磕绊绊的将“没有抢救回来”和“死亡”划上了等号。
  “沈拓!——沈拓!!”
  再次吵闹开的动静几乎将医院的天花板掀翻,沈拓困惑的歪了一下脑袋,他张了张嘴,想要表达自己只是想去看郑峰最后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段以疆会紧张到眉目狰狞。
  “少……少爷……我,咳——唔……”
  意识在这时才终于跟上了身体的反应,沈拓手脚发软的跪去了地上,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手术室门口,但他其实一步也没有迈出去。
  血和胃液一同溅上了纯白的瓷砖,已经和胃液产生反应的血水是黯淡的浅褐色,看着难看极了。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捂,刺目的鲜红从他指尖星星点点的落下,后涌上来的血水梗得他胸口钝痛,于是他只能垮下瘦骨嶙峋的肩颈拼命喘息出声,喑哑又凄哀得像是某种凶兽临死前的嘶鸣。


第二十六章 意料之外
  沈拓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重新回到了当初和郑峰一起撬地皮建船厂的年月。
  为了盛安这块地,他们四处周旋,两头应酬,一天三顿都是红黄白交替着喝,碰上喜好自酿酒的,他们还得陪着人家喝七八十度的高粱酒。
  短短一个月下来,他不幸光荣就义,达成了有生之年第一次因为喝酒进医院的成就。
  经验丰富的护士长干脆利落的按着他洗胃引流做检查,他一个连枪林弹雨都不放在眼里的硬汉,愣是却被胃镜的解析图吓得满走廊乱窜。
  幸亏有郑峰协助护士长将他捉拿归案,又帮忙掰开他嘴塞钡粉,这才逼着他去做了一回造影。
  结果钡餐的成像效果不明显,医生坚持要他再做一次胃镜,他死皮赖脸的去跟负责检查小护士搭腔套近乎,小姑娘社会经验少,吃他这一套,被他一忽悠就神思恍惚两颊绯红,他趁机跳窗跑路逃之夭夭,蹲在墙根下的郑峰踩灭烟头长臂一揽一兜,面无表情的把他扔回了检查室。
  他就这样可怜兮兮的惨遭仪器凌辱,并且还在成像结果出来之后,被尚不知黑道险恶的年轻医生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不知道爱护身体。
  他对此既委屈又窝囊,以至于回去堂口抓着陈戎和黄毛轮番锤了好几天都不觉得解气,不过天道好轮回,又过了几天,郑峰同样不幸中标,这就换成了他在医院里围追堵截,郑峰四处翻墙逃窜。
  再硬汉的人也会对医院打怵,至少沈拓和郑峰都是这样人,在双双确诊之后,他们去医院的时间总是错开的,看似是做事周全保证堂口里至少有一个人坐镇看家,但实际上是想维持形象,谁也不想把自己恐针晕针的丢人样子公布于众。
  后来他们轮流打针吃药,一直熬到地皮批下,破土动工,那几年国内机床发展不是很好,船厂的仪器全是从国外往回进的,段霄看他俩辛苦,特意借此机会给他们办了护照手续,让他们借着这个由头出去放两天假。
  而他们去的那个国家正是段以疆读书的国家,只是两个城市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隔着好几个时区。
  沈拓梦到了自己偷偷溜去看段以疆那天,他做贼似的买了两张全价机票,坐飞机去,坐飞机回,一天的时间全都耗在往返的路上。
  可到了地方,他却连学校的门都没敢进,只是蹲在大门口的马路对面眼巴巴的看了一下午。
  他没有看见段以疆,更没有主动去找,临走前,他照着地图上的标志遥遥看了一眼段以疆所在的宿舍区,这就算是了却心思。
  他做了深夜的航班飞回落脚地,闭口不提自己白天的行程。
  了他一天的郑峰倒是没多说什么,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前病号记吃不记打的猫在酒店吧台又喝了整整一晚上酒。
  他抱着威士忌的酒瓶窝在卡座里拼命把自己蜷缩成球,仿佛以此就能挨过钻心剜骨的思念,从未接触过同性恋这个概念的郑峰看破不说破,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现在想来,他对段以疆那点破心思,郑峰应该一直都知道。
  沈拓在梦里哼哼唧唧的蹙了蹙眉心,他仍然觉得很不舒服,只是他空荡荡的胃囊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他的胃病是经年累月耗出来的,早些年底子还在,可以吃药扛住,如今却是再也不行了,一旦发病就得老老实实空腹断食,一边引流打针,一边靠着营养液过活。
  鼻饲管是天底下最难受的玩意,沈拓闷哼着打了个寒噤,刚一转醒就立刻昏昏沉沉的伸手去拔。
  他当年重伤之后动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手术,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比起其他那些,鼻饲管已经算是相对温和的东西了,但他独受不了这个,段以疆为这事跟他急过好几次,可他从来不长记性。
  “操……”
  事实证明,插着难受硬拔出来更难受这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适用的。
  沈拓歪歪斜斜的扔开导管咒骂出声,火烧火燎的滋味异物感从胃囊一路窜过食道和鼻腔,积极认错死不悔改说得就是他这种人,他趴在床头连喘带呕的缓了十几分钟,险些又眼前发黑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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