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仿佛有股奇异的力量,鱼尾化为双足,赤身裸体也不觉羞耻。
王朝奉惊惧地望着我,一个不稳向后跌去,小舟剧烈摇摆起来,差点倾覆。
心念一动,栖霞幻化出六柄一模一样的长刀,围成圆阵,随后齐齐射向王朝奉。
利刃入体,直接将他扎成了刺猬。
“你……”王朝奉七窍流血,瞪着眼,口里发出“噗噗”血声。
栖霞合一,重新悬浮于半空,带出一串血珠。王朝奉僵硬着朝前趴倒,身体抽搐了两下,渐渐没了动静。
刀上缠绕着不祥的黑雾,王朝奉的血染红了整只小舟。
放在以前,我必定心惊胆战、手足发软,如今却丝毫不觉有异,甚至还有闲心弯腰扯下他身上的外衫。
王朝奉今日穿了件黑色的大氅,血污倒是看不出来,就是那洞……多了些。
看着上面的破洞,我轻啧了声:“早知道不捅这么多刀了。”
将大氅披到身上,腰间一系,**还是凉飕飕的。
“啾……”
听到小龙微弱的叫声,我落到岸边草丛里,没翻几下便找到了卧在草上的小红龙。
她蔫蔫看着我,不知道摔了哪里。我用手指去碰她,她可怜巴巴蹭了蹭我指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
我将她小心挪到肩上,让她乖乖待在那里。
“宝宝,我们去杀光他们……”我用一根手指揉着她的脑袋,轻声道。
薄云半遮婵娟,在地上投下斑驳暗阴。
我的动静不小,很快惊醒了院里的其他人。火把灯笼逐一亮起,当铺伙计和护院纷纷围拢过来,手里拿着武器,满脸警惕。
另两名朝奉披着衣服匆匆赶来,见了我的模样大吃一惊。
其中一人颤声问我:“你,你这衣服可是王朝奉的?他人呢?”
另一人命令左右:“快抓住他,注意切莫伤他性命,要是死了,仔细司里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闻言一凛,就要上前。我轻轻动了下手,栖霞从身体里再次现形,只是在外边转悠一圈,那些个伙计护院手里的刀枪棍棒便都被削去了一半。
他们愣愣看着自己手中武器,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丢了武器转身就逃,有一就有二,没多会儿众人便都四散奔逃起来。
“回来!你们去哪儿?都给我回来!”
“岂,岂有此理!我定要让司里好好罚你们!”
两名朝奉气急败坏,我勾了勾手指,栖霞旋了个身,随即朝两人飞去。
这下两人也不跳脚了,见到栖霞便如见到恶鬼,煞白着脸转身就逃。
“娘啊,救……救命!”
我站在原地不动,驱使长刀割去他们顶冠,又一击拍在他们膝弯,叫他们纷纷跪倒在地。
他们鬼哭狼嚎着在地上乱爬,乱发覆面,形容狼狈。
其中一个哆嗦着要去捡地上护院拉下的半截木棍,被我发现了,下一瞬便用栖霞毫不留情刺穿他手背,将他钉在了地上。
对方惨号一声,剧烈摆动着肥硕的身体,宛如一条落在旱地上的泥鳅。
“啾?”小龙不安地蹭了蹭我耳垂,似乎被这叫声吓到了。
我挠挠她下巴,将她按回发间。
“别怕,很快就好。”
这叫声的确太吵了,吵得我头疼欲裂,心中那股暴戾之气都越加浓重了些。
抬起手,再轻轻一摆,对方就像被什么东西按住了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磕,只是一下就止住了声音,整个人都晕死过去。
身边那名朝奉近距离目睹这一幕,惊惧地双手撑在身后,一边发出颤抖的抽泣,一边踢着腿想远离我。
我一挥手,栖霞来到他眼前,尖锐的刀尖在离他寸余的地方堪堪停下,直指他的眼球。
“还有一个呢?”我冷着声问他。
对方僵硬着身体,双唇微颤道:“司,司里不住在这儿……大人,大人饶命啊!”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难闻的腥臊气逐渐弥漫开来,我定眼看他胯下,发现他竟是吓得尿了。
我厌恶地蹙了蹙眉,正要催动栖霞戳穿他的脑袋,身后忽然传来一人声音。
“何方妖孽,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此行凶伤人?!”嗓音虽苍老,却中气十足。
那朝奉许是心情起伏太大,抽了口长气,霎时撅了过去。
我回头一看,只见远处高墙上,迎风站着一瘦长身影,鹤发莲冠,手持拂尘,脸背着月色,看不分明。
“我不是妖孽。”栖霞慢慢调转方向,刀尖指向来人。
对方从高墙跃下,稳稳落到地上,一甩拂尘,嗤道:“你一身魔气,还说自己不是妖孽?”
我一愣:“我初来人间,这些凡人欺我什么也不懂,夺走了我的珍珠和衣服,还将我囚禁起来鞭打折磨。这样的恶人,不该杀吗?”
我一身魔气?这个人在胡言乱语什么?一来就出言指责我,他又知道什么?
是了,那司里说要找个懂行的问问鲛人的事,还有禁锢我的那张符纸,这老道一定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一群贪财无义的小人!
“什么,折磨你?”对方有些诧异,缓缓从阴影里步出,“你与我细细道来,若真有委屈,我替你做主。”
说得倒是好听,可惜我已经不再相信他们这些无耻的凡人。
“好啊……”我沉声道,“你去阴曹地府听吧!”说罢栖霞疾射而出,朝着老道笔直袭去。
对方冷哼一声:“雕虫小技。”说罢抛起拂尘,游刃有余地与栖霞缠斗起来。
我内心急切,偏生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用灵力控制兵刃,并不熟练,越急越不得要领,一个晃神,绯色长刀便被拂尘长长的丝穗缠住,像蜘蛛的猎物再动不了分毫。
我拼命催动灵力,也只能让它可怜的在半空中弹动两下。
“你还太嫩了些,小妖。”老道并起两指,竖到身前,“收!”
他一字落下,拂尘便开始收紧,不一时便将栖霞绞碎,化作光尘消失无踪。
我喘着粗气,胸口窒闷一片,脚下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眼见不敌,我恨意更浓,不顾身体极限,还想催动灵力逼出栖霞。
耳边似乎传来小龙担忧惊恐的叫声,可我已经没空顾她。
“该死……你们都该死!”
复仇、杀戮成了唯一所想,只有血腥痛苦能抚慰我的愤怒。
这些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想法已经不重要,我只要眼前人死!
云消月出,清华月色照亮一院狼藉。
“咦?”那老道见到我的脸一下子怔住,“怎么是你?”
我也觉得他眼熟,应该认识,可我现在完全不想与他叙旧,只想让他被栖霞洞穿。
“你好在遇到的是我,别人你就麻烦了。怎么搞的嘛,哪里沾的一身魔气……”老道身上杀意一收,改换口诀,从指间射出一张符咒。
我早就有所警觉,那符咒一过来,还没等近身便被我用灵力撕得粉碎。
可没想到这只是障眼法,老道并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我胳膊一紧,不敢置信低头去看,身体不知不觉竟叫对方的拂尘捆住。
“卑鄙!”我怒不可遏,剧烈挣扎起来,奈何拂尘丝穗虽柔软,却格外坚韧,如何也挣脱不得。
到最后我力气用尽,刚又受了些暗伤,一下子眼冒金星,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别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老道缓步走近。
我狠狠瞪着他,眼里都要冒火。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啪”地贴到我脑门。
“静心,别被魔气占了上风。”说罢他闭目念诵起什么,双唇快速嚅动着,不一会儿我便觉得自己被一股清凉灵力灌顶,满腔怒火都浇熄不少。
随着时间过去,挣扎慢慢停止,我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我刚刚……都做了什么?
扫过四周,地上躺着两具不动的人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地上凌乱不堪,深刻的刀痕遍布。
我整个人都清醒了,内心惶恐至极。
我难不成真是入魔了?那些事根本不像我会做的事,那把刀,也不是我的刀……对了,那把刀!那是绛风的刀,是他的本命刀。难道吞了他的魂魄,我竟也沾染了他的执念?
浮躁的情绪被完全抚平,身体像是沐浴在温暖的海水中,我仿佛化为了海中一株静止的珊瑚,或者一串冉冉上升的气泡。
再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悲伤痛苦,愤恨绝望……
缓缓睁开眼,我维持盘膝的姿势,小龙就在我腿间,正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啾?”
我想摸一摸她,可惜做不到,只好冲她笑笑道:“我没事。”
她啪塔啪塔眼泪直掉,顺着衣服爬进我怀里,贴着我胸口缩着不动了。
拂尘松动,我轻轻一挣便恢复自由。
如今我再看眼前老者,已全部想了起来。这正是孟章祭那日算出我“情劫难渡”的老道,龙虎山宝灵观的鹤清真人,应该是叫……吕之梁来着。
“多谢吕道长。上次的事,得罪了。”我先谢他今日救我,再为上次掀他摊子的事道歉。
“小兄弟你恢复清醒就好。”吕老道一甩拂尘,捋了捋白须,“我们才分别数月,你这一身魔气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