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球爪子在半空中挥舞,露出小尖牙唉唉直叫。
他走到门口,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发光粉末,洒入房中。
屋内正在桌前读书的人打个哈欠,趴倒在桌上。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小圆球一下挣脱他,摔到地上,一边呜嗷叫着一边瘸着腿跳到桌上,趴在若兰耳边,用鼻子蹭了蹭若兰的脸,发出低低的叫声。
“真是不怕疼,浑身都是伤还往下跳。”他在屋子里转了转,房梁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声音像极了风铃。
红衣男忽然一手拍在墙上,墙面生出一层白霜。
紧接着——
房内发生变化,星光升起。
头上是星河宇宙,脚下是蔚蓝大海。
红衣男子欣赏片刻,摸了摸桌上黄鼬的头,笑问:“这就是你耗费一千年妖力从瀛洲搬来的东西?结果落得连雷劫都没躲过,被人家用五帝钱提防,又被扒皮抽筋成了现在这幅妖不妖鬼不鬼的样子,真惨。”
黄鼬躲开红衣男子,虚弱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五十步笑百……”
“打住!”红衣男子脸色一白,拿出一枚红珠子放到桌上,“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黄鼬叼起红珠子,问:“确定要借我?”
“还你一个人情。不过它对你的时效只有六十年,到日子还给我。”红衣男子垂下眼,低声道:“他还在轮回,我借你用下……”
黄鼬说:“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红衣男子坐下来,靠在椅背上,露出抹笑,“记得安顿好我,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造作吧!”
黄鼬口中的珠子渐渐散发出微弱光芒,就当光芒快要吞没道观时,响起红衣男子的声音——
“御魂珠时效到期前,一定要找到我,我送你轮回,否则你再也入不了轮回,将会……灰飞烟灭。”
话音落,红光穿透天际。
红光持续了很长时间,整个酆都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持续下了三天,山体塌陷河水暴涨。
当红光渐渐弥散,一切才风平浪静,鱼恒也回了神。
从吴俞魂魄中看到的记忆信息量太大,鱼老板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这时场景变化,一间破旧的房间里,一个个道士被掰断手脚塞入酒坛中,鲜血流了一地。
一只黄鼬坐在酒坛上,眼冒绿光,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
在吴俞这段记忆里,吴俞自己不断被塞入酒坛,扯出酒坛,塞入、扯出、塞入、扯出……
鱼恒猛然睁开眼,喘口气。
招魂太废精力,他累得向后倒去,不但没倒地,还落到了温暖的怀抱中。楼衍的手就握在鱼恒手腕处,轻问道:“还好么?”
“歇会儿就行了,你从哪里开始看吴俞记忆的?”
招魂之人在对死者招魂期间,其他人通过媒介也可以分享死者记忆,这个媒介有很多,法器、玉石以及肢体接触。
楼衍将鱼恒拉起来,“从酒坛那里,刚看。”
鱼恒狐疑的看了楼衍一眼。
楼衍问:“前面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真的有点累了,扶哥哥我去床上躺一下,哎你裤子穿上了?干了?”鱼恒伸手一摸,还潮乎乎的。
楼衍手搭在鱼恒腰上,将人扶到床上,自己则规矩的坐在床边擦桃木剑。
鱼恒躺在床上,脑子里有点乱。
楼衍声音平缓轻柔,“睡会儿吧,我在这呢。”
“谢谢你,”鱼恒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轻不可闻的说:“真的……”
楼衍转头注视着鱼恒,目光越发深沉。
“咣——”
鱼恒正要入睡,就听到了这么个动静,吓得一哆嗦睁开了眼。一股火气蹿了上来,杀人的心都有了。
只见吴俞又又又一次出了幺蛾子,他从地上蹦起来,推开门像个木杆子似的在雨中蹦来蹦去。
鱼恒看向楼衍,“……我想剁了他……”
楼衍:“可以。”
19、恢复记忆
雨渐渐停歇,乌云仍旧一团团聚集,有层次的堆积在一起,笼罩着整个罗刹观。
庭院中粗壮挺拔的巨树旁,一个浑身捆绑着草绳的裸`男,围着杨树跳来跳去。就这样跳了十分钟,他忽然停下来僵硬地转过头,一双满是白眼仁的眼睛滚动了一下,直勾勾盯着树根。
鱼恒实在不想搭理吴俞,可被这么一折腾,也睡不着了。他坐起身,搓了搓脸,穿鞋下床,“正好雨停了,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楼衍站起来,将桃木剑背在身上,“我和你一起。”
鱼恒难得没搭话贫嘴,自顾走出门外。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招魂看来的记忆,他心中生出些猜测。本来不紧不慢的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到黄鼬或者观主,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至于吴俞当初请他来的那个筹码,御魂珠,《三界博物全书》中有记载:“赤珠也,聚魂聚力。”
他的妖力很散,每次打坐修炼或者运用妖力时,都能感受到妖力在体内四处乱蹿,根本无法在丹田聚集。他找了十年无果,一个月前发帖在网上求助一次,吴俞就来联系自己了。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来罗刹观捉鬼,但碍于自身妖力低微,也是怀疑御魂珠的真实性,迟迟没答应。后来吴俞五次三番联系他,最后降低要求让他来看风水,他抱着“反着都找了这么多年,浪费了这么多钱,不差这一次了”的想法,答应了吴俞。
刚才在吴俞的记忆中,鱼恒可以确定御魂珠在罗刹观内,还可以确定一点,让他来罗刹观,是从一开始就被算计好的。
罗刹观面积不大,四方形院子,灰瓦白墙。正对暗红色大门的房间是三清殿,剩下无论向左还是向右,各有五间房,十分对称。他和楼衍住的那间客房原本是若兰的房间。
鱼恒走在前面,从左向右,一间接着一间进入,每间房中布置大致相同,房梁上都挂满了五帝钱,屋里灰尘潮湿味很大,地上爬满了许多“小动物”。
鱼恒最后来到三清殿,案台下有一个破旧的蒲团,已经被老鼠啃过了,里面棉絮落了一地。这个蒲团下陷的很严重,蒲团上有两道明显的膝盖痕迹,说明有人经常跪这个蒲团。
奇怪的是,三清殿内的案台上供奉的并不是三清居士,而是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的泥塑被打理的很好,在这满是污脏的屋子里,泥塑干净散发着微弱的亮光。案台上供给菩萨的水果糕点都是新鲜的,两边蜡烛微弱的光芒映衬在菩萨脸上,露出是无私广大悲悯众人的微笑。
鱼恒静默片刻,缓慢伸出手,拿过案台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果肉入口甜脆解渴,果味清香。他拿着苹果送到楼衍嘴边,问道:“吃不吃?要吃案台上还有很多,桃子鸭梨你吃哪个?对了有袋子么?我们装点回去,午饭有着落了。”
楼衍看着送到嘴边的苹果,上面有鱼恒的牙印,被咬掉果肉的地方露出白色果肉,泛着水光。
“不吃啊?”鱼恒正要收回手,他的手忽然被楼衍握住,楼衍低下头,在他咬过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
鱼恒脸有点热,这小屁孩知不知道这样很撩啊!
“味道不错。”楼衍放开鱼恒,将手伸向了案台。一个两个三个的往口袋里装,竟然把贡品都装走了,一个不落。
“……你好歹给菩萨留点吧……”
“不用留,这就是个泥塑。”楼衍向外走去。
鱼恒追上他,“什么?”
“里面无神。”楼衍解释道。
鱼恒顿时明白了,这里连菩萨都不愿意眷顾。
临出门前,鱼恒无意间看到墙角摞着一摞足足有三十几个被跪扁的蒲团。三十几个,这要跪多久跪多少年……也是可怜了这位信徒。
二人走出三清殿,道观里所有房间已经都走了个遍,却什么也没发现。吴俞仍旧在大树旁盯着树根不停地蹦,地面都快被他蹦出个坑了。
蹦出个坑?
鱼恒脑中忽然闪过一种猜测,他看向楼衍,开口道:“也许……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走向吴俞。
院中积水仍旧没下降多少,足以没过脚踝,鱼恒提起长衫一角,走下台阶向大树旁走出。楼衍伸出手,为鱼恒提起后面快要落水的衣角。
积水很凉,很冰,鞋子踏入水中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好受。也不知道楼衍鞋子湿了那么久他是怎么忍受的。
二人来到吴俞身边,吴俞脚下的青石板明显塌陷下去一些,水也要比院中其他地方少。
鱼恒蹲下来,伸手摸着下陷的青石板,他摸到一条裂缝,有水源源不断往裂缝中流去。吴俞在一旁蹦来蹦去,水溅了他一脸。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推开吴俞,疑惑道:“这下面好像是空的,你之前说挖坑……”
楼衍拉起鱼恒,撸起袖子弯下腰,一副要徒手挖坑的架势,“我来。”
“不用,哥哥来,你带着吴俞后退。”鱼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