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南过缓缓走近前,一边越过钱公子的身边一边朝台上的风菱草走去,“昆仑雪巅不是你这种人能去的地方,我大师兄也不是你随便想见就能见的人。”
南过迈步上台,端起案上的水晶瓶,对掌柜说道:“我出价最高,是我的……”
忽然一道剑光朝南过后心射来,店掌柜吓得直接跪了,南过虽然修为不高,但身手灵敏,攻击之术一般般,防御之术顶呱呱的他一步闪身,险险避开暴跳如雷的钱公子势如破竹的一击。
因为生怕磕了碰了风菱草,南过躲闪的疾快,又被剑气一冲,踉跄几步险些摔地上,他尚未稳住身形,那怒火震天的钱公子已提着剑杀了上来——
“南过!你敢藐视本少爷?本少爷这就剁了你做花肥!”
街头巷尾熙熙攘攘,红飞翠舞,灯火辉煌。
风火轮在天上朝下看,方才恍然大悟,欣喜的指着家乡道:“今天中秋,落云鉴可热闹了,江公子要不要来我家做客?”
一晃七十年,风火轮已经从矮矮诺诺的胖球变成了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小少年。从外表来看,他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黑发透着暗红之色,细眉大眼,圆乎乎的小脸蛋白里透红,嫩的能掐出水来,娇俏可爱,天然呆萌。
冷不丁从一个满地乱跑的肉球变成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呆少年,江暮雨很不适应,他本来就话少,遇上这种别扭又陌生的情况,他的话就更少了。
从昆仑山一路来到万仙神域,再抵达十七岛上空,江暮雨总共也没和风火轮说上几句话,全程都是风火轮自己喋喋不休的念叨,将这些年来自己的所见所闻跟江暮雨说了一通,临到最后还满心期待的渴望江暮雨夸他两句,最好再顺便收入门下什么的。
风火轮伸出手,指尖冒出一点小火苗,他轻轻一吹,火苗顺着风的轨迹朝远方飘去。不多时,那火苗突然壮大,在远方天空变成一团井口大的火球,风火轮及时一收,变戏法似的双手有模有样的摆动着,最后朝江暮雨呲牙笑道:“怎么样怎么样?”
江暮雨:“……”
不想打击孩子的江暮雨违心的说:“还好。”
风火轮大受鼓舞,美滋滋的乐的像个傻子,他低头看向下方哄闹的街市,惊喜的指着其中一户人群满座的庭院:“江公子,那是日月坊,这么多人在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在拍……”
江暮雨无心去看,风火轮这倒霉孩子走到哪儿都是人的眼中钉,他只想将人完好的送回落云鉴,然后赶在中秋团圆节过去之前回到扶瑶仙宗。
路过日月坊,江暮雨懒得低头看,从上空御风路过不过短短眨眼的功夫,可就在这眨眼之间,江暮雨感觉到下方爆棚的森然剑气,虽然不是朝他来的,但他本能的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江暮雨当场改变轨道,纵身俯冲而下,宛如一条划破天痕的流星,震动的凌风将风火轮的“卖”字碾得粉碎。
宛若九霄玄冰从天而降,烁冷寒气将方圆十丈染了个透心凉,他红衣翩然翻飞,手中一把银芒肆意流窜的灵武呼啸而起,席卷所有扑面而来的剑气,由下而上狠狠抽在那杀气腾腾的钱公子胸口!
与此同时,锋芒逼人的幽紫色利剑横空出鞘,携着森然凶戾之气穿梭人群,直入钱公子背心!
一前一后,一冷一热,所有人都惊呆了。
无数冰晶串连而成的软鞭在空中逐渐缩短,烁烁银芒在冰晶表面兴奋的跳跃着,萦绕在红衣男子周身,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灵武的森冷摄骨更强,还是他的冰魂雪魄更瘆。
雪霁,流水。
诛神灭鬼的宝剑插在人家身上直接忘了拔,白珒怔怔的望着眼前人,那是漫长孤冷苦寂的岁月唯一的温暖,是他艰苦修行生涯中唯一的助力,是他千万个午夜梦回唯一的慰藉。
他的眼圈瞬间红了,痴痴的叫了一声:“师,师兄?”
第78章 墨玉公子
江暮雨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同门师弟, 尤其是跟在白珒身后过来的黄芩,以及被他自己护在身后的南过,当年一别,他们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如今脱胎换骨,五官眉眼都长开了, 他几乎不敢认。
“你们……”一晃近百年, 从江暮雨心中生出的是彷徨和陌生,最熟悉的人近在眼前, 他一时不知自己是激动还是无措。
若他这七十年是无意识的昏迷状态, 或许这种岁月沧桑时过境迁的感觉不会有, 然而,他是时刻保持清醒的,一点一滴度过这七十年的,岁月的沉淀摧残的不是脸, 而是心。
后半句话江暮雨最终也没考虑好该怎么说, 他离开昆仑雪巅之时,心中惦念的便是赶紧回到扶瑶,他迫切的想见到师弟们,看看他们这些年来都如何了, 有没有被欺负。
老天爷如他所愿, 他见到了,猝不及防的,意料之外的, 见到了白珒,黄芩,还有南过。
他恍然发现,师弟们都长大了,他们羽翼丰满,各有所成,已经不需要他受苦受累的当避风港了。
这很好,他应该欣慰的。
只是,比起欣慰,他更多的是愧疚。
在他身处清闲的昆仑雪巅之时,白珒他们是怎么生活?门派中诸多事宜,是白珒一手处理的吗?他这个掌门人不在的时候,是否有许许多多心怀各异的修士来扶瑶找麻烦?也是白珒应付的吗?
这些年,他们都经历了什么?白珒又是否吃了很多苦?而他这个既做掌门又做师兄的人,有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吗?
黄芩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南过抱着水晶瓶,目瞪口呆,眼泪被他死命的忍了回去。
白珒眼也不眨的盯着江暮雨,大惊过后便是大喜,可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他硬生生将心底按压不住的狂喜死死封住,摆出他“墨玉公子”该有的气场。
被前后夹击的钱公子可惨了,若是普通人拿着雪霁抽人,尚且受不了雪霁的彻骨寒芒,更何况挥舞雪霁的人是江暮雨?那阴寒之气直往魂灵里钻,好似将人全身的血液全部抽干,然后往里灌入万年不化的冰雪,冻得人骨头渣子都脆了。
而身后那一剑捅肾的流水也不甘示弱,感受到来自雪霁的肃冷气息之后,争强好胜的流水力争上游,所散发出的灼灼烈焰锋芒足以燃尽一切。
钱公子在短短瞬间经历了冷热交替,蚀骨之痛,那滋味,别提多销魂了。
四周旁观者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光是看着就头发发麻,一些修为低的扛不住那双层凶悍之力,跪倒一片,而勉强能维持住的也是脸色发白,一颗心忽悠忽悠的,唯恐摔碎了。
雪霁顺从的被收回,钱公子瞪目结舌的望着江暮雨。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哪怕饱读诗书,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
钱公子这一生阅美无数,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什么都见过,像是妖里妖气的大魔头公孙寻他也见过,天下第一美女空炤门的水蓉他也瞧过,前者不错,后者狐狸精也确实举世无双,但是从未有过一人能像面前的红衣男子这般,叫人流连忘返,只需一面,终身难忘。
美有很多种,妖,魅,柔,贱,冷。然,江暮雨哪种都不是。
他不妖不娆不柔不魅,他清冷,傲贵,超俗,净澈,世间绝色,清丽无双,天地九霄为之黯然。
美人榜榜首,原来是这个意思。
“流水。”白珒唤了声,宝剑听从主人号令,从钱公子的身上抽离,剑身华光皎洁,滴血不染。
钱公子倒在地上,鲜血泊泊流出,被与他同行的修士快速封住灵脉,他好像一条被斩断两节的泥鳅鱼,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装什么死?”白珒冷声刺道,“捅你左肾,还有右肾保命呢!”
店掌柜哆哆嗦嗦的扶着桌案起身,明知故问道:“来,来者何人?你们,你们在我店里闹事,简直无法无天,简直……”
黄芩回过神来,几个箭步走到店掌柜跟前,邪笑着说道:“谁先动手的你看不出来?哦,我知道了,十七岛向来双标,本地土著格外恩待,外乡来客无论做什么都是错,对吧?”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店掌柜吓得直往后退,大声嚷嚷道,“我可是凡人!你敢对凡人动手?”
黄芩被气笑了:“多新鲜呐!你凡人你牛什么?我家门规可没有不许欺负凡人这一条!”说着,他转头看向江暮雨,“对吧,掌门?”
江暮雨眼眉低垂,唇边勾起一抹淡如清风的笑。
“你们妄作胡为,肆无忌惮,你们殴打手无寸铁的凡人,你们……”店掌柜一回眼,当场瞧见灰白相配穿着的落云鉴弟子,整个人精气神全来了,傲气冲天的告状道,“仙君仙君!他们这些外乡人欺负咱们本地乡亲,专横跋扈,还羞辱我,殴打我!简直就是不把落云鉴放在眼里!不把仙君您放在眼里啊!”
那落云鉴小弟子笔直奔着江暮雨等人而去,店掌柜牛气哄哄的坐等出气。
“江公子,您觉得我方才降落的怎么样?御风我始终练不好,您能不能教教……哎呀,白公子也在呀,还有南公子和黄公子,你们在干嘛?买东西吗?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付钱!中秋节大家跟我去落云鉴玩玩好吗?我爹早想见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