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麟百无聊赖凑过来,刚巧瞧见了那些硬邦邦的公式化对话。
他脸色奇怪地望着楚悕,问:“你们真在谈恋爱吗?”
“……不清楚。”楚悕很快将页面关闭,沉默少时,扭头询问,“怎么才算真正在一起?”
“至少得有告白和确认关系的仪式吧。”左麟想了想,压低嗓音说,“你们有吗?”
“如果你是指‘我喜欢你,要不要在一起’之类的对话。”楚悕屈指顶向下巴,指骨在细白皮肤压出微弱的红印,说,“那答案是否认的。”
左麟听楚悕口吻不太在意,抿唇顿了顿,又问:“他什么都没承诺,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
楚悕深色瞳孔颤了颤,没说话。
他挽起袖口,捞起放凉的茶,反手轻按茶几下的按钮。里间的扫地机器人接受到讯号,冲出来时歪歪扭扭滑出蛇形,中途还差点撞倒立式衣架。
历经千辛万苦,它终于在楚悕脚下转起了圈,像一只“吱吱”叫的小鼠。
作为被新区淘汰的廉价机器人,它的触感不太好,可楚悕依旧伸长手臂,俯身碰了下它冷冰冰的金属外壳。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闪烁
过一个画面。
似乎曾经的家里拥有一个更像宠物的扫地机器人,智商不高,却很讨喜。
由于这个原因,他忍不住对待小动物似的抚摸机器人一阵,才轻轻倒掉凉茶,给左麟换了杯新的。
左麟有些心不在焉,接过茶下意识一饮而尽,结果很快就被烫了舌头。
楚悕被他的呛咳声惊醒,好笑地赶紧又递去一杯凉水,左麟仰起脖子喝下,总算没再伸着舌头“呼呼”扇风。
“我仔细分析过,他并没有花大功夫来欺骗感情的必要。”楚悕用手背拍了拍,将扫地机器人赶回里间充电,解释道,“政府的态度你也知晓,即使梁亦辞真被遣返,总统也不会真正怪罪他,顶多弄个不痛不痒的惩罚作秀。”
“……可他逃跑前就来找过你。”左麟忍不住说,“目的肯定不是为了逃脱惩罚。”
“那时候我发/情了。”楚悕声音很低,显然不想多说此事。
“你相信吗?”左麟皱眉说,“他真会那么巧地刚好路过?”
楚悕没吱声。
“那你说,”须臾后,楚悕转过脑袋,递给左麟一张卫生纸让他擦去唇上的茶渍。
他动动嘴唇,十指虚扣在一块儿,很认真地询问:“他可能是为了什么?”
左麟的猜测比楚悕所想的更多更宽泛。
其中之一,是楚悕年纪轻,长相不差,后颈干净,又有着其它Omega所不具备的地位与韧性。
Alpha天生喜爱柔弱似水的Omega,然而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却又令他们渴望征服所有难以得到手的Omega。
征服欲和爱的前期表现很相像,可所求结果截然不同。
梁亦辞多情了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突然转性的可能性近乎于零。唯一解释就是,曾经的楚悕地位平平,并不能得到梁教授的青睐——而现在地位变更了。
楚悕是一区之长,梁亦辞是戴上脚环被流放的平凡人,自然想从楚悕身上寻找到魅力有增无减的佐证。
而另一种可能,是他无意中得知,那位身居高位的Alpha先生有多在意楚悕。
所以他想先从楚悕下手,以助于未来寻求同那位Alpha庇护。
左麟嗓子眼发紧,就咽下一口唾沫,这般想道。
虽说那位先生行踪不定,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对楚悕的关心也全经由左麟的手——可左麟在乎他,不由自主就会担心他被谁利用。
左麟内心百感交织。作为朋友,他想要多劝楚悕几句,可他转念又想起Alpha先生屡屡无视他的喜悦,字里行间全是对楚悕的关怀,临到嗓子眼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酸涩上涌的瞬间,左麟注视着Omega的姣好面容,忽而觉得楚悕并非真那么可怜。
他幸运却不自知,社会阅历不足,由一位Alpha来教会他成长也不算坏事。
“无论如何,多点戒备总是好的。”想到这里,左麟捏紧纸巾,低声道,“至少别轻易交心,免得空欢喜一场。”
刚巧智能机震动了一次,楚悕埋下脑袋,“恩”了一声,说“我知道”,眼尾却氤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左麟见状有些无力。
楚悕就是朵活在恒温箱里的真花,什么也不知情,却令不少人想要保护他,并不差左麟一个人。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掩饰掉歉意,故意拧开头,用轻快口吻问:“他说什么?”
“恩?”楚悕发完消息,又一次,方才锁了屏。
他抿了抿唇,还
是笑出来,眼睛里有早就灭绝的星星:“他问我房间有没有空位,介不介意多一位室友。”
楚悕独自撑过太长岁月,以至于绝大部分人都忘记了,区长也不过是一位年纪尚轻的Omega。
他身材单薄,内分泌紊乱,鲜少出现的发情期令他无法完成真正意义上成长。
所以他完全抵抗不了高契合度Alpha信息素的吸引,分辨不了欲/望与爱情,梦境与现实。加上梁亦辞实在擅长浪漫,又与他渊源颇深,他很快就沦陷得回天乏术。
即使他并没表现得太明显。
……
自从旧区与新区不再施行单向准入制,拥有健康证的合法居民只要有足够资产,就可前往界外旅行。
又过了一段时日,楚悕与谢守亲自将梁亦辞押送回新区。
与总统见面时,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Alpha居然两鬓生白,明显体力不支,眼皮懒懒耷拉着“嗯嗯啊啊”。就连向梁亦辞下达无关痛痒的惩罚时,话音也有气无力。
最近新区人都忙于研究旧区景点,无暇关心早就过气的梁教授。是以梁亦辞只在扫地机器人工厂帮了两天忙,弄坏了两台设备,乱接了一次电路,吓哭了一众领导,最终无辜地被请回了家。
梁亦辞姿态随性地慢吞吞踱步,回到新区豪宅不足四十分钟,就又“轱辘辘”拖着行李箱,去渡口与楚悕和谢守碰面。
“谢谢。”他偷偷向谢守使眼色,拿了他俩签署的保证书,顺利重入旧区。
他俩在主干道岔路口与谢守分别,随后戴着同款口罩,转了两趟车回家,一前一后进入安静至极的屋子。
随后,梁亦辞花费二十分钟收拾好衣物,来到厨房外,楚悕刚巧将处理好的食材一股脑塞入炒菜机,“滴”一声调整至最佳烹饪口感。
梁亦辞抱胳膊倚向门框,海蓝色眼眸柔和注视楚悕家居服下空荡荡的身体,而后轻走了过去,自背后圈住他,埋首用嘴唇贴他不停散发诱人气息的腺体。
楚悕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半举着手臂有些无措。可梁亦辞低声叫他“别动”,他就抿唇不再躲避。
又隔了十余秒,楚悕放弃似的垂臂,用掌心罩住Alpha宽大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悕悕,”梁亦辞半阖眼眸,用濡湿且有温度的嘴唇摩挲他腺体,低低问,“你最近还有梦见我吗?”
这话混杂着滚烫的呼吸,像极了散漫又缱绻的调情,楚悕脸烫了烫,小声说“没有”。
在楚悕没瞧见的方向,梁亦辞眯了眯眼,目光中闪过深思。
不多时,他挑起楚悕衣摆,掌心从柔韧窄腰弹拨至饥肠辘辘的肚皮,敏感得楚悕小腹微缩。
他咽了口唾沫,轻咬左腮软/肉,以为梁亦辞又会像之前那般,轻吻他腺体夸他甜,低声问“可不可以咬你”,诱惑他“这样会很舒服”。
光是想象就令经验不足的楚悕浑身滚烫。
他没什么力气地按住梁亦辞手背,斜睨炒菜机的倒计时数字,说:“……该吃饭了。”
然而梁亦辞没理他,还低低笑了两声:“悕悕,我重新找到你了,今天还恢复了自由身。”
楚悕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轻声“恩”了一下。
“今天看来,总统也放弃了继续寻我麻烦的想法。”梁亦辞呼吸滚烫,锢着楚悕的腰,从后方轻舔楚悕耳廓,问,“一切都那么顺利,可我多久才能真正标记你?”
第45章
楚悕并非耳根子软的人,可他总拿与梁亦辞相关的事没办法,所以拒绝的话说得又迟又轻声,还捎着点犹豫。
他蠕动嘴唇,甚至没说“不行”或“不愿意”,只是用祈使句轻声问:“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可以。”很快,梁亦辞绅士又温和地回复。
楚悕眼睫颤了颤,觉得自己是个怪人——梁亦辞从不勉强他,可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可要等多久呢?”梁亦辞嗓音慵懒,轻咬他耳朵,指腹游走在他躯体肌理上,四处煽风点火,“一年多以前,你就开始让我等了。”
楚悕并不记得这种缱绻的故事。
他梦里出现过许多与梁亦辞有关的片段,大多数时间他俩在争执,少部分时候是楚悕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对方英俊的样子。
还有更少的时间,梁亦辞与他有过近乎于暧昧的互动。
但他也说不清,这种暧昧感究竟是真实,还是源自于他心怀不轨产生的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