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在书从灵身边坐下,抚摸着床边放着的喜服:“学长被吓着了,脸色不太好?”
书从灵忍着不适,问:“她的手……?”
岑今瞥了眼地上的断肢:“没了,没我的准许就想触碰你,这是她应得的惩罚。别说这些了——”岑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吉时快到了,学长该同我一起走了。”
所谓的吉时,在凌晨子时,一个对于人类怎么都不太吉利的时刻。
在书从灵的誓死抵抗下,岑今终于放弃了亲自帮他换衣服的想法。书从灵头发虽然不短,但配合起古代服装还是有些违和,这柳树精就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盆生发液,书从灵洗了个头,头发在一刻钟内就长到了后腰。
书从灵怀疑他们家在人间的产业包括育发洗发水,当然,产品都是稀释了的那种。
学弟肯定是黑心老板!
书从灵抢过岑今手上的喜帕,自己给自己盖上,在另一位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喜堂,仿佛旧时代被逼迫娶亲的大少爷,胸中充满了对封建余孽的不满!
“他好像不太乐意。”
岑今回过神来,发现兄长在他手心中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岑今和他用神识交谈:“学长闹脾气而已。”
岑家兄长闭上了眼,没有再多说。
人类而已,再怎么害怕,也没有能力抵抗。
岑今自然是感受到了书从灵的郁闷,学长一不高兴,身上的灵气就狂暴起来,没之前那么温顺了,但对鬼怪仍旧是一剂良药。
他兄长在七年前被一人类天师伤害,留下了难解剧毒,他四处寻访,也找不到医治之法,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
和普通的梦境不同,那是预知梦。以他的修为和种族,本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梦见未来命运的,然而,或许是哪位鬼神看他为兄长奔波而心生怜悯,给他指了一条路。
梦里,他为了治好兄长的病,借用鬼嫁之法,联结书从灵和兄长的八字,将书从灵的灵气转渡给兄长,以求纯灵之气能够洗涤掉兄长骨髓中的毒素。
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那个叫做叶朝的鬼族,毁了一切。
他败得一塌涂地,但好在那不过是一场梦,不仅留给他很多的时间去准备一个更完善的计划,还透露给他一个信息——
叶朝他的弱点。
万物想要存在于天地间,都需要灵力。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叶朝他似乎没办法主动纳入空气中的灵气,这也就导致他后劲不足。
鬼没有灵力支撑,就会魂飞魄散。
而岑今,早就在庭院里布下了绝灵阵。
只待请君入瓮。
几个花童见时辰差不多了,将篮子里的白纸花抛向天空,咿咿呀呀唱起古怪的曲子:“生相随,死相殉,天鉴地证,山盟海誓,永结同心——”
那调子跑得,荒腔走板,听得人头皮发麻。
书从灵心说这是报喜还是报丧呢,腰杆却被一股灵力推动,被迫弯了下去,要和岑今及他那位至今没露过脸的兄长拜堂。
书从灵:等我以后变强了我就把你们做成火柴棍天天划着玩!
在仪式进行到“夫妻对拜”,书从灵即将迈入一场因为没有去民政局领证而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婚姻时——
喜堂里的蜡烛灭了。
紧接着一股热浪冲破了喜堂紧闭的门扉,那块千年灵木在瞬间就被烧成了焦炭,业火在顷刻之间就蔓延至了喜堂内部,地面与横梁火焰冲天,岑今请出来的九十九名迎亲小鬼也被烈火烧得灰飞烟灭。
一条青色巨蟒出现在门外,咝咝吐着鲜红的蛇信。
它上面坐着的男人跳了下来,火光映得他的黑眸泛出血红色。
就是岑今早有准备,也暗暗为那骇人的气势所折服。
书从灵看着眼前一片红色的喜帕,心想,发生了啥?
为了防止他破坏仪式,在正式拜堂的之前,他被岑今这个狗东西下了傀儡咒,没办法自由活动,也就揭不下头上这块破布,只能听见喜堂里木材被火烧灼的哔剥声,和身边柳树精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岑今说:“你果然来了。”
叶朝活动了下关节,笑容冷得似出鞘刀锋:“敢说出这句话,证明你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to 岑今:你正在被做成火柴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橪 3瓶;殇玖潇、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书从灵在来者吐出第一个字眼时,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是叶朝。
他是来找我的吗?
书从灵心里一动,想要揭下头顶的喜帕去看个究竟。可傀儡咒的禁制在身,任凭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手臂,也无法让其抬起一分一毫。
嘴唇同样如此,他的两片唇合在一起,无法分开,也就发不出声音。
书从灵有些急了。
一时间,竟然想起了多年前,张妄教给他的一道解咒法诀。
当时他跟着张妄学习术法,以求保命,奈何资质太差,别人打坐后神清气爽,他打坐差点没坐出腰间盘突出,干脆就不学了。
但那时候他正是中二病严重的年龄,便把张妄给他印的教科书背了个遍,在中二小伙伴前出足了风头。
书从灵默念着法诀,用尽全力与禁制抗衡,然而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不会过了十年就基因突变,更别说他早就荒废了这么久,哪里拼得过岑今这百岁老妖的道行?
于是什么都没发生,书从灵还是像座雕塑一样立在原地。
只是他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好像颤了一下。
错觉……?
火海如壁,隔断两方势力。
叶朝望着那个一动也不动的青年,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可是带着麾下所有鬼怪来救人了,那个人类就没什么表示?
是他太淡定,还是另有隐情?
岑今说:“你这人真是好大的脾气,上次的账我还没和你算过呢,现在你又来放火烧我家?!”
叶朝皮笑肉不笑:“还敢提上次,看来是我揍得不够狠?”
岑今气得面容扭曲,对兄长说:“哥哥,你看好学长,我来对付他。”
看好?你他妈当阶下囚养呢?
叶朝见书从灵一直没动静,也猜到他估计被下了定身咒之类的法诀,心里怒火更盛。
这是他救下的人,他标记过的猎物,这柳树精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
当他是死了?
周围的火焰燃得更旺,温度却冷得刺骨。
阿青缩了缩蛇头,后尾顺便绞杀了一只成了精的蝴蝶,问道:“老板,现在要怎么做?”
是召集小弟一拥而上,还是采用包抄等战略?
叶朝:“顾好你自己。”
阿青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男人已消失不见。
挥动长鞭的猎猎风声传来,在喜堂之内,岑今已经和叶朝对上!
岑今挥的是他的本命法器,寻常鬼怪不说害怕,但还是要忌惮三分,可叶朝却毫无顾虑地冲进了他的攻击范围,伸手就要去捉他的长鞭!
岑今就没见过比他更莽的人!
可偏偏一力降十会,叶朝一把拽住那条柳鞭,手臂一用力,岑今竟然被他直接拖了过去!
而叶朝空闲的另一只手已经痒痒了许久,就等着有家伙来送死。
喜堂内的石砖被冲击得四分五裂,叶朝一拳将岑今撂倒在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叶朝一脚踩上他的脑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一点进步都没有,上次就该把你打死,不思进取的家伙。”
岑今:“……”
本来想直接踩爆岑今狗头,但叶朝考虑到书从灵的心理健康和肠胃问题,还是决定放他一马——
他友善地捏爆了岑今的金丹,矜持地擦干净手,掸去外套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喜堂中另一只柳树精。
下一秒,一丛业火从横梁上跳下,兔起鹘落之间已经将岑家大哥烧成灰烬。
在那一瞬的烈火中,叶朝看见那妖怪阴寒的眼神。
类似的眼神叶朝接过太多,并不放在心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书从灵的身边,扯下他头顶的喜帕,道:“你怎么又给老子添麻烦——”
叶朝噤了声。
喜帕之下,是一双浮着雾气的双眸,眸光浮动,好像在抱怨他来得怎么这么晚,又不掩饰其中的憧憬和崇拜。
剩下的那几句抱怨,通通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又被他吞回肚子里。
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两个大男人,怪肉麻的。
联想到书从灵之前又是投喂,又是找他要手机号的,叶朝恍然大悟。
他扬起嘴角,调侃道:“喂,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老子了吧?”
书从灵不回答他,只是眼中的感动渐渐冷却,转变成了鄙视。
叶朝:“……”
老子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喜欢就不喜欢,鄙视是几个意思?
没良心的人类幼崽!